虽然这些想法在绮云看来,依旧是不太上得了台面,也不太顾及旧情的,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深思熟虑,尽可能避免一些问题,也尽可能多的为她自己和夏成轩带来利益。
或许也因为她自幼就时常陪伴在周皇身边,所以她反而是众人之中最快适应如今局面的人,也是对“孤家寡人”这四个字体会最深的人,所以此刻,她将话说出口后,反而变得坦然了。
而陆远之也确实没料到即便是在自己否认了异常之后,她也还是执意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他当时之所以否认就是怕她会产生这些想法……
只是,再看她的神色,他却又顿时觉得,她现在或许并不是在自责,反而是在要他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于是他很快平复下心中的情绪,敛眉垂目,用和往常一样温和但却恭敬的语气说:“公子既然肯在临行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付与我,那我自然也不能辜负了公子的重托。”
“这么说来,你心里已经接受他了?”绮云有几分欣慰的问,看着陆远之的双眼满是期望,仿佛此刻心中只有她和夏成轩的事情,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处处顾忌他感受的人……
陆远之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而且更觉得她是真的不再在意自己的感受,不禁眼神微微一暗,不过却隐藏得极好,看绮云的神态,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这才勉强笑了笑,说:
“其实,就像您一心想要让公子称帝一样,您心中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不论旁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也并没有立场去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虽然,从情感上讲,自然是难免有些私心,但既然公子才是您所期望的人,那么我倒不如帮你们一把,好歹,也算卖个人情吧?”
说着,陆远之嘴角的笑意忽然也变得坦然起来,也不再如刚才那般低眉垂目的,已经可以抬起眼来与绮云对视。
或许是那句,难免有些私心,或许,是他觉得绮云不考虑自己的感受,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才故意提起了人情二字,但,不论是因为什么缘故他才说出这些话,在此刻,说完之后,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绮云也终于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来。
与他对视片刻后忽然说:“一直以来你都压抑着自己,现在把话说出来,是不是觉得舒坦许多?”
此言一出,陆远之又是一愣,嘴角的笑容都一并僵在那里,鲜少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意外模样。
“您是……有意让我说出这些的?”好一会儿,陆远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绮云又是挑眉一笑,语气轻松的说:“我确实是希望能够和你将各自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相处都算不得舒适,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毕竟日后我们中间还会发生许多的事情,有太多需要配合需要坦诚的地方,如果我们彼此都怀着心结或是顾虑,只怕对将来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却也么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让你说出来,看来,你确实是快要憋坏了!”
其实刚刚她只是故意让陆远之觉得自己并不关心他而已,她相信,即便是再能隐忍的人,在接连的失落和打击之下也难免会忍不住流露出心中的情绪。
而陆远之的回应,俨然就是在向她控诉,所谓的没有立场也好,送个人情也罢,不过都是在潜意识中通过以退为进的方式取得她的内疚罢了。
他一向聪明自持,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若是和程兴他们一起劝说她,反而会引起她的抵触,倒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反而能在她心里博得几分好感……
不过绮云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却并不愿意去深究什么,因为就如同陆远之心里所想的一样,她确实是一直在为了这份无法回馈的情感而歉疚着。
可是如今的局面来看,她已经不可能和陆远之分清楚你我了……
周朝所剩的旧臣本就不多,她理应是要拉拢人心的,何况,她此前也受了南阳王府许多的帮衬,若是在这时候因为一些旁人并不能理解的原因而和陆远之疏远,那么不论她给出什么样的理由,都是不能服众的。
何况此前她也答应过小燊,不会主动疏远他。
所以,她才早早的就想好要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化解她和陆远之之间存在的问题,让他们可以消除芥蒂,在未来也能一起并肩作战。
而这段时间一来她也一直都在观察陆远之的神态举动,见他今日终于比往常要平和许多,不但早上看着夏成轩的眼神带了笑意,现在也愿意帮着她和夏成轩,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有意的“诈”他,看看他能否将心中的不满吐露出来。
就像大夫看诊一样,总要望闻问切,寻出个病因来,才好对症下药……
而她此刻也是需要先打探一下陆远之心中的想法,才能找出对策来,不论是宽慰也好还是劝说也罢,总要方法对了,才能有效。
而从前,陆远之一直是回避直面自己内心的,至少在她的面前,所以这一次她才会难免有些诧异。
此时听了她的回答,陆远之也总算将她的心意弄明白了,虽然没有一直发愣,但却也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声,感慨道:“原以为,是我一直在为您排忧解难,没想到,我自己本身也是您的顾虑之一……”
若是换做平日,这一声感慨他也说不出口,他生怕给绮云什么压力,但刚刚既然已经打开了心扉,又已经知道了绮云本就想尝试着与他沟通,他也就不再隐忍什么,甚至连脸色,都随着这一句话而变得更加落寞自责。
倒是绮云轻轻笑了笑,往他跟前走了两步,站定之后拍了拍他的肩,好像安抚似的,等他抬起眼来看着自己,才说:“其实,终究是我对你不住,你不是我的顾虑,我是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的,所以才会一直给你时间让你自己慢慢将那些情感消化掉,若不是因为现在局势已经如此,我们的心结必须要尽快打开,我也不会主动去诱导你说出那些话,所以,你无需自责什么,若真要有人自责,那个人也应该是我,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了,但是未来,我还希望你能做更多的事,不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