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整个寝殿顿时显得寂静非常，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随着这一句话消散开去，再不能落入绮云和暗骨耳中半分。
绮云紧紧的盯着暗骨，一双顾静姝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一丁点蛛丝马迹。
而暗骨，也看着绮云，只不过，原本傲慢和痛恶的神色却逐渐化作震惊……
不知过了多久，暗骨终于缓缓开口，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绮云闻言不由得一笑。
她自然是明白暗骨的震惊的，毕竟，前世她虽然和夏景烨发生了这许多事情，但知者甚少，至于那后位的许诺，她自问更是没告诉过任何人，说起来，她倒是有些奇怪，这个暗骨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将她的事情掌握得这么清楚，还如此为她愤恨！
而且，看暗骨如今的模样，俨然是不知晓她已经复活之事的，却竟然愿意为了一个死人而背叛死士营，杀自己的主上！
可见，她在暗骨心中的地位是如何非同寻常！
“主上就是绮云公主！”
素儿在一旁总算是忍耐不住，见绮云没说话便自作主张开了口。
“怎么可能！公主她明明三年前就已经……”暗骨听罢想也不想就脱口说道，说了一半，才留意到面前二人的神态不似作假，不禁将信将疑的，又说：“若是没有证据，我不会相信！”
“你要什么证据？”绮云立即问，既然知晓暗骨对自己的忠心，又对她的身份如此好奇，自然没有再藏着掖着的道理。
就如同当初，和陆远之在竹林之中确定彼此的身份一般，总是要自己先敢去尝试，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暗骨听了这问话却又愣了愣，似乎，一时之间并不知晓该用什么方式来证明此人的身份……
毕竟，时隔多年，或许一些事情公主也曾告知过他人，一些习惯，也曾被他人洞悉！
眼眸辗转许久，终于，暗骨似乎想到了法子，眉头一沉，却是看向素儿。
“你既然易了容，想必也可助我卸下脸上的乔装，之后再重新扮成这副模样。”
她的眼神灼热而沉稳，似乎，隐隐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味道，素儿被看得不禁微微愣神，却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好！”见素儿点头，暗骨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眼又看向绮云，“若你当真是公主，想来，应当认得我的模样，若是你能说出我是谁，便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好啊，你肯以真容现身，我自然再中意不过！”绮云立即应了下来，眼中的热切几乎不输于暗骨，紧跟着就给了素儿一个眼神示意，让她这就带暗骨去恢复容貌。
原本瞧着她的神态，换做是旁人定然早就相信了她的身份，何况还有素儿在旁作证，以及之前那番对话，可暗骨却偏偏是个执拗的，虽然心中也已经有了些动容，却还是转身跟着素儿去了外间。
不是暗骨不通情理固执己见，而是对她来说，绮云公主真的太过重要，若非让她心服口服，她是绝不肯将一个不过十几岁的丫头认作公主的！
而绮云在她们走后，心中情绪也是异常涌动。
她忍不住想跟上去看，却又有些忐忑，仿佛腿上没什么力气似的，只得就这么坐在这里，也算是勉强让自己平静平静。
早在当初素儿夜探重华宫后，回来告诉她一句暗骨自称是周朝之后，这个人便时常出现在她脑中，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身为死士，却宁可不顾陆远之的命令也要坚持给夏景烨下毒。
是谁还能以周朝之后自称！
又是谁……会在如今这情形下，潜入她的寝宫中来要刺杀她，只因误以为她得了夏景烨的喜爱，要为前朝那个公主打抱不平！
而这一切的谜团，都很快就能揭晓！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穿过月门重新出现在绮云眼前。
绮云眼神一定，这才察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握紧了袖袍中的双手，此刻精力一转，力道稍稍一松，便感到手心里蕴出了一层细汗。
许是因为殿中的灯烛都被她灭了，所以素儿特意将方才在外间点亮的烛台端了进来，好方便她看清楚暗骨的模样。
只是，眼下两人离她还有些距离，光影恍惚，她也看不真切。
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绮云猛地坐起身来从床边迎向二人，一面仔仔细细的分辨着暗骨的五官，却还未等多走几步，便整个人僵在当场，再也迈不开半步！
暗骨和素儿也双双看着她，见她神色怔然，眸光闪烁，微微张着双唇，似乎千言万语都到了嘴边，却偏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般……
如此模样，即便是不说出暗骨的名讳，看在素儿眼中也能感到她是当真认得暗骨的。
不但认得，而且，还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感。
素儿不由得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暗骨，褪去雪莹的乔装，她的肤色不再那么白皙，烛光下看着，甚至有些暗淡，一看便是久经磨练的肤色。
而她本人生得也并不貌美，和城南别院中那副画像上的绮云公主比起来，就如同是那画中的一抹青草一般，虽然算不上丑陋，却也着实称不上佳人，若非要评判一二，也只算得上是生得小巧清秀，端正恭顺。
唯独那一双眼睛，褪去雪莹的乔装之后也露出了原本的桃花眼型来，更是恢复了自己的神采，即便是在黑夜里也亮晶晶的，格外引人注目，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这应是个果敢，明朗的姑娘。
和之前来到殿中时那般狂妄，冷冽的气势全然搭不上边。
“你……认得我么？”
好一会儿，绮云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这么看着暗骨，她终于忍不住，迟疑着问了一句。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方才还愣住一动不动的人却忽然一下子冲到了自己跟前来，猛地抬手便将自己拥入了怀中！
暗骨身形一僵，这十几年的独自往来让她早已不再习惯和人有过分亲密的接触，下意识就想要将她推开，可就在此时，耳边却轻轻的落下了一声带着浓浓鼻音与颤抖的——
“采心……”
这声音从绮云口中溢出，实在是太轻，就连素儿都险些没有听清，可是，暗骨却仿佛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掌，只觉得整个心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