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茜儿战战兢兢的快步走出了寝殿,绮云才整个人一放松,仿佛再没有半分力气似的,沉沉躺在软榻上。
没有采心给她灌汤婆子,就算是她整日都缩在这里,毛褥子也没变得暖和起来,也不知道,采心现在情形如何了……
冬日天干物燥,如此紧急之时恰好盼来一场雨不易,但愿此计能一举成功,也不枉费她受这一场罪!
顾妙仪心思深沉,原本绮云还担心寻常的苦肉计未必能使其上钩,不曾想今日一早竟然发现天有阴云,便当即决定趁此机会行事,这才有了今日这场热闹。
先是挨了一顿杖责,然后又跪了一日,再加上淋一场大雨,一名普通宫女如何能受得住,而菁妃又是向来性情古怪张扬跋扈的,最心爱的簪子被摔碎重罚之后仍不解气也是常事,别说是命人将晕倒后的宫女直接送去患坊,就算是将人扔至宫外只怕也没人会感到奇怪。
反而只会给有心人更多说服采心的理由。
至于那些人到底能不能想出法子来对付她她也分毫不担心,因为只需要采心一句话便能给她们足够有利的把柄……
患坊中,值守的医师刚为采心把完脉,正转身要去为她抓药,便见到陆才人带着贴身宫女冒着大雨快步走了进来,一时还有些奇怪,虽然她不受宠,可也好歹是个主子,怎么这么晚了还亲自往这专为宫人看诊用的患坊来。
行了礼后正要询问是否有事便见她冲自己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退下,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方才明白是冲着自己身后这位宫女而来,虽然一时有些疑惑,但却也并未被人察觉,很快便又行了一礼,兀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佯装昏迷的采心察觉身边动静,心知鱼儿已经上钩,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闭着双眼。
“怎么还没醒!”陆才人坐在宫女搬来的凳子上,皱着眉头满脸嫌弃的打量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宫女,还下意识捏着手帕捂了捂鼻尖,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被雨淋湿,而是掉进了粪坑似的。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闻言,忙上前查看,虽说根本看不出来个什么,却还是摆出一幅了然的神色来,回禀道:“小主,可能是还没换过劲来。”
陆才人听了,顿时眉头又是一皱,不耐烦道:“那还不赶紧叫人来将她弄醒!难不成还要我在这一直陪着她!”
“是,奴婢这就去叫人!”那宫女连忙应声,紧跟着就转身往外去找医师。
不一会儿便又折身进门,说:“小主,医师说她淋了太久的雨,背上的仗伤又已经被水泡得发胀,恐怕一时半会醒不了。”
“醒不了?那我怎么和仪姐姐交代!”陆才人站起身来,一时情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小主若是想要问话不妨明日再来。”恰好医师拿着要走了进来,闻言好心提醒道。
可或许是因为他手中正有事情忙碌,说话时的语气也就平淡了些许,听在陆才人耳中只觉得仿佛是他没将自己这个才人放在眼里,当即脸色一沉,对着那医师道:“本小主就是要你立即将人给弄醒,若耽误了仪婕妤的大事,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受罚的!”
本以为听了自己这番话那医师必定会害怕,谁知那人却索性将手中的药材往桌上一放,转身对着陆才人沉声说道:“陆才人,看病救人也是要讲究个章法的,不是凭谁嗓子大,地位高就能一句话把人给治好,若是能行,那还要我们这些大夫做什么!”
“你说什么!”陆才人听了,不禁扬声责问,却见那医师仍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得她当即又说:“简直就是狂妄至极!来人!还不把这个恶徒给我带下去好好惩戒!”
她带来的两名宫女听了,正要上前去将医师钳制住,却听那医师又说:“在下是太医院的人,吃的也是皇上给的饭,可不是陆才人宫里的宫人,可以任由您随意处置!即便哪里惹了您不快,那您也得先向太医院呈情,由太医院处置。”
“你!你!”
一番话说得陆才人越发激动,可是却又处处得理,让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只得这么指着他,一口气别再心里,想尽了办法也撒不出来!
纵使她在这宫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甚至至今还未能被皇上召见承宠,可她好歹也是个主子啊!平日里又和仪婕妤走得近,俗话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却还不等她找到话头,那医师便重新将要拿起来,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仿佛眼前根本就没她这个人似的!
“主子,那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吗?”她带来的宫女问。
“还在这里等什么!没看人家根本就不待见我们吗!”陆才人斥了一句,随即抬脚就往屋外走,可雨势未停,她这么冲将出去自然只有淋雨的份!
宫女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为她撑伞,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被好一通责骂!
等人都走远了,那医师才又进门来,看着还躺在床上佯装昏迷的采心说:“人都走了,还要继续装?”
采心将方才的动静听得真真切切,原本正在心中好奇这医师到底是什么人,没想到却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睁眼扭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也正瞧着自己……
即便室内灯光在这雨夜之中显得有些过于昏暗,但以采心的视力也还是无需费力便将他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原以为敢这么大胆跟仪婕妤身边的红人较劲的,定是生了副狂妄之徒一般的面孔,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清秀文弱。”采心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我并非是故意与谁较劲,只不过是以理服人罢了。”医师听了采心的话面不改色道。
采心撇撇嘴,虽然并不服气,但想着此事也与自己无关,便懒得争执,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又打量了他两眼,才问:“那你既然知道我并没有昏迷,又为什么要瞒着陆才人实情?”
“这么晚了还能冒雨来看一个刚刚受罚的宫女,若不是与你有关系,就必定是有利可图,但你并非她宫里的人。”医师平静说道,一面朝卧榻走了过来。
采心正因他的话而有些怔忡,待他临近了,才发现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瓷瓶,忙侧了侧身,戒备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