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样才是我……”
可夏景烨却只如此感叹了一句，并没有给绮云任何回答。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自己也不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在面对她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茶席上，将茶汤称得越发诱人，可却也使得空气中的尘埃无处可藏。
就像一些堆积在心头很久的东西，明明从前也都是视而不见，可此时，却越来越深刻，越来越让人无法回避。
“你只不过是因为如今的我不再符合你心中的设想，不再为你所驱使，不再如同前世那般爱慕你，反而爱上了你一直以来都仇视的夏成轩，所以才感到不平衡，感到失去了对我的掌控，才会做出这许多事情来，包括所谓的承诺过不再利用我……这一切，都不过是想要再一次征服我罢了，这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但绮云却看明白了，也是在今日，终于看明白了，他眼中的那些纠葛，那些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的话。
说完，不等他回应，便又是一笑，笑容中不可自已的染上了几分报复得逞后的快意与解脱，还有一些释然。
她端起茶杯来，缓缓喝了一口茶，而后盯着他的双眼继续说：“事已至此，若你还想与夏成轩一搏，便只能带着我北上亲征，否则军心不稳，百姓寒心……夏景烨，皇上，你没得选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轻飘飘的，可是，那股子笃定的气势却直击人心！
夏景烨闻言，不禁微微有些发愣，就像是还没从她之前所说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一般，呢喃道：“北上亲征……”
“若是不早做决定，以夏成轩的能力和声势，不出一月必定能直逼嘉盛关。”绮云又说。
她的嘴角依然带着一抹笑意，云淡风轻的，眉宇间仿佛早已览尽江山，胸有成竹，看着夏景烨的眼神中也不见丝毫恶意，倒是更像一个多年故友在与他推心置腹。
不过，自她被他带到重华宫以来，似乎确实从未这样平和的说过话。
或许是因为今日绮云发现夏景烨和平时有些不同，而夏景烨也从未如此坦诚过，所以，才让她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自觉无需再多做周旋。
“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能力？”
可夏景烨听了她的话，却在今日第一次露出了几分自负的模样来，言语间带着一股强烈的不甘。
绮云不去管其他，只静静点了点头。
她自问自己的学识谋略，乃至心性都算是这世间少有的强者，哪怕当年为了夏景烨倾心时，也不曾仰慕他的才能，只是迷恋于他的风华与他那时刻意在她面前表露出的气质和柔情罢了。
但是直到她认真的了解了夏成轩，才明白这世间真正的风华是什么，才发现，原来有的人越是了解便越是让人着迷，总有让自己不断惊喜的地方，才相信，原来也有人可与她旗鼓相当，甚至比她还要厉害。
哪怕是对付敌人的那股子狠劲，身处绝境时的气魄，都让她既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又不自主甘拜下风去仰慕。
这样的人，无需刻意去讨好任何人，无需附会于尘世，便能让人心悦诚服。
就像是夏景烨至今也不得不在那些大臣面前隐忍真实的自己，即便得了天下，也会唯恐自己行事被他人所不满，而依旧无法做回真正的自己一样。
而夏成轩，他的邪性与无畏，从来都不加掩饰，即便是当初丞相顾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与他对峙，他也能直说一句：因为这是我的王妃。
只这一句，坦坦荡荡，即便分明那么无理，却也让人无计可施。
想起夏成轩来，绮云心里自是会惦记起他的千百种好，可唯有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性情，才是让她最为心动的地方。
就像是她心中永垂不朽的星辰，永远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所以，她自然相信，即便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也一定会越发强大，一定会想方设法，直逼朝阳城。
也因为她心中对夏成轩的这般自信，而使得她此时的神色异常坚定，仿佛是一道利箭，直逼坐在她对面的夏景烨……
叫他心里如何能平衡！
即便，他来时就已经不愿再和她争执什么，可此时此刻，也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不禁咬着牙看了她好一会，见她分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不禁心中越发的不忿，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不停的拉扯，翻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冷冷低头睨着她，恨声说：“好，那朕就御驾亲征！朕倒是要看看，他一个从来没有带过兵上过战场的闲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皇上当面扬名的白岩之乱不也是我一手促成的么。”绮云不咸不淡的说。
既然已经挑破了所有心思，她又为什么还要和之前一样忍着，不说出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呢！
而且，她现在和他见面说话的目的就是要他带着自己去亲征，不论是用什么方式，哪怕激怒他也罢，只要能达成目的，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你……”
果然，夏景烨听了她这句话终于再也忍不住，抬手便指指着她，可是诸多争执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只因认真看了看她的脸，便也统统说不出口来，憋了好一会儿，只得猛地一拂衣袖，在转身的一瞬间怒声道：“好！好！成王败寇，等夏景烨成为我帐下俘虏时，你便知道自己今天对他的信心是有多么可笑！”
说罢，便再也无法停留片刻，抬脚就往寝殿外冲了出去。
等候在门外的刘全见他如此如此怒气冲冲，不禁又无奈的指了指采心而后才赶紧追将上去，那神色，自然是在怪采心为什么非要把皇上请进来，这不，本来皇上近日脾气就不好，这下又动了大怒，害得他也得更加小心的伺候才行……
采心撇撇嘴，暗瞪了刘全一眼，而后才不慌不忙的进了寝殿，一进去，发现绮云还坐在窗前喝茶。
“您又说了什么了，瞧着夏景烨气成那样，奴婢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她说着，跪坐在蒲团上，亲昵的往绮云身边一靠，眉眼里满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