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绮云脸上的红润已经淡了不少,即便是采心也没有瞧出什么不妥来,只以为她是在炭盆边坐得久了,加上身上一直被夏成轩裹着厚厚的披肩,所以身体暖和,脸色也就好了一些。
张诗琪和青华原本还在等夏成轩让他们进去,却没想到帐帘忽然被掀开,见绮云被夏成轩搀扶着站在帐帘后,两人都是一愣,在张诗琪身后的香菱也愣了愣神。
青华还算好一些,大概能知道夏成轩他们叫张诗琪过来是什么事情,所以觉得热情一些也算正常。
但张诗琪和香菱却倍感意外,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能够亲自出来相迎,尤其是如今已经得知了绮云的身份,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这些日子以来,联想到绮云身上那许多正常闺秀都不会有的特质,还有夏景烨对绮云的态度,便也就渐渐觉得周朝公主的身份更为合理。
再加上如今天下人都在盛传当日祭天大典出现的神迹,张诗琪和香菱心中也就对绮云更是敬畏了几分。
原本,从前也是十分的敬重与感激她的。
所以此时见到她亲自相迎,张诗琪不禁下意识就上前了两步,可是到了绮云跟前,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时至今日,张诗琪都还记得当初自己不愿意入宫的时候绮云对自己的劝慰,不顾被夏景烨发现的危险也要帮自己那个忙,让自己可以躲避侍寝,以及后来带着自己一起北上的事情。
虽然,到如今她也明白过来,有些事情或许是绮云出于自己的目的才这么做,但却又怎会不知其实即便绮云不管她的事情,也一定是可以达到想要的目的的,所以心中也没有半分的芥蒂。
而绮云,此行来见张诗琪虽然是抱着说服张茂的目的,但此刻见着张诗琪人的时候,心中却只想到了一个场景……
那是当初在玉阳关时,夏景烨拉着她要她一起去城楼上的时候。
她这些日子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当时张诗琪站在夜幕之中,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所以,看着张诗琪冲动的站在自己面前,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她下意识的便笑着对张诗琪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你……”张诗琪一怔,下意识开口应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这么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平和温软的人,很快也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禁为了她这一身气度而叹服。
回过神来,想了想,才斟酌着小声问:“你没事吧?”
这些日子她自是听了不少关于绮云的传闻,更有人说她当日在玉阳关城楼上被夏成轩刺了一剑,也不知,如今伤势如何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又打量了绮云两眼,奈何她身上的披风太过厚实,一时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来,便也只得作罢。
正在此时,却听夏成轩说了一句:“夜里风大,张小姐还是先进营帐里再说吧。”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十分的客气礼貌,全然不似以往还是平王时在人前所展露的模样,虽然此前张诗琪被萧楚玉从夏景烨营中救走,出到北军军营的时候也曾与夏成轩见过面,亲自道过谢,后来他又说起过劝说张茂的事情,又有那么一两次会面,而张诗琪对夏成轩的了解也并不太深,但是,此时见着他这副神色,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与往日里都是不同的。
这样的感觉一上来,张诗琪下意识就垂眸看了一眼夏成轩扶着绮云胳膊的手,恍然间便明白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他会有如此温和的模样,一定是因为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吧。
所以哪怕是和旁人说话也都是温和的,哪怕是心中关切,担心她着凉,却也将急切之意掩饰的很好,一定,是因为不愿意吓到她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张诗琪抬脚跟着绮云和夏成轩二人身后往营帐里面走,营帐中,采心早已经备好了热茶,整个帐子也都暖暖的,燃着好几个炭盆,青华跟在张诗琪身后,一入内便将帐帘又仔仔细细的拉好,以免冷风灌进帐子里来。
张诗琪面色虽平静,但却也将这一切都细细的打量过了,心中的感慨不禁更多了几分。
而夏成轩却在将绮云扶好坐在软榻之上后,对绮云说了一句:“有什么话你们就慢慢说吧,我与青华先去一趟萧楚玉那边,看看今日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这俨然是想着绮云和张诗琪许久未见,恐怕有什么女子之间私密的话想说,所以特意将这营帐留给她们,免得他在一边她们反而有所顾虑。
而且,对于如何劝说张茂的事情,他也是完全放心让绮云来主持的。
绮云听罢,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即便她不觉得他是外人,可张诗琪却未必,虽不愿让他在夜里还要出去受冷,但又见张诗琪神色略有些恍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使心头生了挂碍的事情,所以也就顺势对夏成轩点了点头,不忘嘱咐一声路上小心。
而后让青华为他取了一件披风,这才放他二人离开主帐。
张诗琪自然也留意着这些事情,见夏成轩要走,便十分守礼的侧过身子微微颔首让路,待夏成轩和青华都出了营帐,才又抬起头来正面着绮云,对着她轻轻一笑。
只是那笑容里,却没了昔日的爽朗与透彻,反而带着一丝无奈与隐忍。
绮云见了不禁微微一愣,又恍然想起,其实自从她入宫成为夏景烨的妃嫔之后,人就已经变得沉静内敛了不少,而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绮云心里一直都十分清楚,所以虽然心头因此而倍感无奈,很是痛惜,但却也没有着急说什么,而是开口招呼了一句:
“快些坐下吧,这个时候让你过来,路上怕是吃了不少夜风。”
一面说着,一面便对采心使了个眼色,采心立即将一旁的椅子搬过来,往软榻面前的炭盆靠了靠,而后请张诗琪落座,随即又去将案几上的茶盏端过来,为张诗琪奉茶。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看张诗琪还有些局促,绮云又说了一句。
于是张诗琪也不好再拘着自己,笑着开口道谢,抬手接过了采心手中的茶盏,低头轻轻吹了吹茶面,这才缓缓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