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虽答得快,但言语间也是经过了斟酌的,说出的话并没有让张诗琪感到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是听完之后面色立即染上了几分担忧,小心问道:
“可是如此一来,这些旧事岂不就被我父亲知道了?他那个人,说他刚直豪爽,倒不如说是心无城府,我只怕他若知晓了,日后恐怕无意间便传了些什么出去,这样一来,于你而言总归不好。”
而且,张茂那个人不行军的时候还嗜酒,喝了酒之后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若非如此,当初先皇在时,以他立下的功绩,太尉之职也不会落在林启光上。
林启光虽然擅长用兵,但战功却是不如张茂的,在战场上厮杀的狠劲也比不过张茂,倒是更惯用心计一些。
不过绮云却并不似张诗琪这般担心,虽然,她其实论私心而言,她是并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这些旧事的,但,眼下毕竟还是说服张茂更重要,朝阳城中还有那么多百姓,此前为了复仇,她已经连累了很多人,若是这一次可以说服张茂,那么张贺成看守着的城门也就不攻自破了,便也能将战损降低到最小。
而且,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若旁人真能从张茂的口中说出这些话,对于彻底推翻夏景烨的政权也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毕竟就如同她方才对张诗琪所说,张茂会因为不知道那些阴谋而认为张诗琪不忠不孝,其实,旁人也未必就能相信他们所发出的檄文,难免会认为这只是他们为了夺权篡位而编造的。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民心不服,只怕就算拿下了夏景烨,之后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拉拢人心,使百姓信服,臣子臣服。而攻破朝阳,拿下夏景烨或许是一息之间便可做到的,但之后的事情只怕花上数年的时间来做都未必能达成所愿……
所以听了张诗琪的话,绮云不过是淡然一笑,而后便说:“其实以如今的局面来看,若你父亲真的能够说出那些事情,也算是推波助澜了,既可以让更多人得知夏景烨的丑陋嘴脸,也同时可以让更多人信服我们,便也算是帮了我和夏成轩一把。”
“可……你的清誉恐怕也会受到影响啊!”张诗琪立即反驳出口,眉眼里满是对绮云的担忧。
这女子都是最注重清誉的,此前的那些关于菁妃的流言已经让人对她产生了许多不好的印象,若是再将当初和夏景烨的事情翻出,只怕又会掀起一场波澜,若再被有心人利用,还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绮云又怎会不知张诗琪所顾虑的,但却不过只是扬眉笑了笑,满不在意却又难免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己打趣道:“我的清誉……不是早也就不剩多少了么。”
“正因为这样,你才更要注意啊……”
张诗琪看她那么说自然越发的不解,原本想提醒一句,若是夏成轩不信任她可在么是好,但,又想到绮云毕竟才刚刚跟他重逢,这时候提出这样的顾虑来只怕未免会让人不适,所以也就将之后想说的话都又咽回了肚子里。
但绮云却已经看穿了一切,既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也明白她又为什么不直说,所以不过只是又笑了笑,说:“夏成轩是能够理解我做这些事情的,你看,他不是连我前朝公主的这个身份都一样接受了吗?”
“这……倒也是。”
听绮云说了这一句话,张诗琪也回想起来,刚刚看见夏成轩在绮云面前的样子,确实是十分的体贴温柔,仿佛什么传言都不曾听见过,甚至比当初他还是平王时对绮云还要细致一些。
于是一时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这到底是他们二人的私事,她虽关心绮云,却也不能真正只凭着自己的顾虑就去左右绮云的意愿。
不过想了一想,还是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了绮云一句:“那,我到时候就真的将这些事情告诉父亲了?等朝阳城破,父亲恢复自由之身时,你可要提前有所准备呀。”
“你放心吧,我会将这些都安排在计划之内的。”绮云当即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说完,见张诗琪虽然舒了口气,但眉头却还是微微有些皱褶,一看便是不太放心自己,忍不住打趣似的问了一句:“不过,你怎么光顾着为我着想,都一点不觉得我心机太深,利用了你和你父亲么?”
“这些都是常事,即便你不利用我们,也总会有旁人利用我们的,我不在意这个,只当做是真的能帮上你的忙,我只在意你对我是否真诚。”
张诗琪闻言,也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看着绮云的双眼坦然回答。
四目对视片刻,二人双双又是一笑,笑意里满带畅快与了然,绮云不禁又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你之前帮我好几次,我理所应当为你做一些什么,何况,我也确实早就看不惯夏景烨的所作所为。”张诗琪理所当然的说道,言辞神态间不见半分恭维,反而是在提及夏景烨的时候,眸色微微冷了冷。
“可你自然也明白,我帮你的时候,也在为了之后的事情打算。”绮云不由得又开口。
明明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她说出来却隐隐带着几分雀跃,脸上的笑意也柔柔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就像在说一件趣事一般。
她喜欢和张诗琪说话,总觉得什么话都可以说,只要是坦诚的,即便张诗琪一时不太能够接受,却也都能够尽量去理解,这样的交往方式让人觉得十分舒畅,而且,她也希望张诗琪在离开了夏景烨后,能够恢复到从前那般模样,所以说完正事之后,她的神态也不由自主的就变得俏皮随意了些。
果然,张诗琪看她这幅厚脸皮的模样,忍不住也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可谁让你心机这么深呢,明明是在利用我,却反而还让我觉得欠了你的大恩,不得不报。”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果然是心机深沉得很。”
绮云听罢,不禁仰头大笑。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张诗琪看她这样,反而又无奈起来,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幅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