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烨看了看顾翰,嘴角的笑容微微沉了沉,可既然这两个人都要叫顾思亦过来,他若是不允,便未免有些独断,这是君王大忌,因此也只得唤了人进来,去孟府传召顾思亦。
于是三人便静默无言的等顾思亦过来,夏景烨更是先忙着批手头的折子。
然而就在这宫里去人往孟府跑一趟,再接了顾思亦入宫的时间里,绮云人已经到了勤政殿门口。
內监通传时,三人都不禁愣神,夏景烨更是故作威严的看了夏成轩与顾翰两眼,不是一个说抗旨,一个说不敢见驾吗?怎么人反而自己跟过来了?
不过很快,夏景烨就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多看了夏成轩两眼,才吩咐內监说:“快请皇婶进来。”
绮云穿着繁复,头顶金冠,可却并不影响她的身姿,在素儿的搀扶下她迈步进了勤政殿,双眼平视前方,头不歪不斜,端端的屈膝下去,对着夏景烨行礼问安。
那一举一动之间,竟然连金冠上坠着的珠子都未曾晃动一下!
足见她是何等的端庄优雅,平静从容。
顾翰看着这样的顾静姝,脑中却止不住的回想起她原来那痴傻的模样,即便是他最为着重培养的顾妙仪也未必能有顾静姝今日这样的风范……
难道说,她恢复神智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还是夏成轩其实有意在府中培养了她?
想了想,顾翰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
夏成轩虽然因为她不听自己的话,非要赶过来而有些气恼,可看到这样的顾静姝,也不禁为之愣神。
原来他却不知,他的王妃不但可以天真可爱,灵动毓秀,不但可以古灵精怪出口成诗,还可以由如此威仪,若非那张脸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王妃,他恐怕都要以为,这是哪一位公主或是娘娘来了!
也只有宫中高贵的女子,才能有这样的修养。
可他们又怎会知晓,眼前的顾静姝正是当年周朝那个不过十岁就跟着周皇一起宴请百官,举止无双,谈吐优雅的绮云公主。
绮云站在熟悉的御书房当中,不禁回想起当年在这里陪伴父皇批阅奏折的日子。
是以,恍惚间,人也有些反客为主,一一审视着面前的三个男人,用无比沉静又带着威严的目光。
之间夏成轩和顾翰两人都颇为诧异的看着自己,唯有夏景烨一人,眼中没有流露出惊讶来。
她不禁微微一怔,到底是他这些年坐在龙位上愈发的内敛,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惊讶?
未等她想明白,端坐着的年轻君王便开口说:“方才皇叔还说皇婶心疼自己的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不敢来见朕,可朕看,这哪儿是梨花带雨,分明是风华绝代。”
言语之间,欣赏的意思丝毫不曾隐瞒,甚至连他的眼神,都是如此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脸上的笑意显得他愈发的英俊翩翩。
夏成轩心中不禁冷哼了一声,再看顾静姝时,只觉得她这身打扮太过招眼!
却又盯着她,等着看她要怎么回夏景烨这一番话,若是答得不让他满意……夏成轩沉吟,暗自决定回去王府后必定让她好好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
正想着,就听见顾静姝含着笑意说:“不过是王府中的下人手巧罢了,皇上谬赞,臣妇不敢当。”
夏成轩微微挑眉,似乎,这个答案还尚且说得过去……
但也不能就此掩盖她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入宫的事实!
片刻后他暗暗决定,回去之后该办的事还得办!
“哼!”
一旁顾翰忽然扭头,冷哼一声,似乎颇为不满,看来是彻底放弃了顾静姝这个女儿,要将她当做仇人来对待了。
绮云对此不过报之一笑,并不在意。
早在他说要告到皇上那儿去的时候,绮云就知道这一趟肯定免不了。
而夏成轩又是夏景烨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必须要想一个完美的方法,既不让夏景烨觉得夏成轩太过锋芒毕露,甚至有自己的势力可以去查相府的个中细节,又要证明她和夏成轩如此对待顾妙仪是事出有因。
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不可谓不难,但却也不是全无办法。
除了秦瑶之外,还有一个人可以指证顾妙仪,在离开王府时,她已经派了青竹去找那人,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而此刻,顾翰的情绪外露,与她的毫不在意,便成了鲜明的对比,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到底谁更加较真一些。
“既然皇婶也来了,那么便再稍等顾议郎片刻,待人齐了,朕一定不偏不倚,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皇叔,皇婶,你们可别怪朕才是。”
绮云与夏成轩双双开口直言不敢。
绮云心中更是大定,既然顾思亦能过来,那么许多话都不需要她再来说了!
又等了一会儿,顾思亦才匆匆赶来,路上的时候就问了来传召的內监是什么事,那內监却支支吾吾的,不肯直说,此刻见到御书房里站着的三个人,他倒是恍然有些明白为何不论自己怎么追问,內监都不肯说的缘由了。
看来,还是他的家事!
他心思回转,可也不过是脚下微微一顿的工夫,等他一一和几人见过礼之后,夏景烨才将顾翰参夏成轩和顾静姝恶意毒害顾妙仪,更目无尊长,蛮不讲理污蔑顾妙仪与顾妙玲欺辱顾静姝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顾议郎,你既是朝中议郎,有谏言之职,又是顾家长子,你便先说说你的所见所闻,说说丞相所言是否句句属实!”夏景烨直接将顾思亦喊了出来。
顾思亦微微皱眉,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若不据实禀告,一来是渎职之罪,二来,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一道坎。
可若是当真都照实说了,那顾家的家丑被皇上知道了便罢,最重要是顾翰,恐怕还会生他的气!
思来想去,也只得避重就轻,说:“家中几位妹妹性格迥异,平王妃尚未嫁入王府之时,也因为身体原因而偏安一隅,并曾与其他两位妹妹交好,妙玲年纪最小,偶尔心直口快,确有说过一些不敬之词,但微臣都及时制止,也对妙玲多加教诲……但自从平王妃嫁入王府,微臣也只是在上次游园会上与王妃见过一次,是以,并不了解后来她身子痊愈后是如何待人处事的,至于毒害妙仪一事,微臣也并不知情。”
一番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顾妙玲对顾静姝不敬的事众人却也都听得出来。
后面的言辞也并无不妥。
绮云听着,和夏成轩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也都闪过赞同之色,认为顾思亦能这样说,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讲已经实属不易。
毕竟顾妙玲和顾妙仪才是他的亲妹妹,而顾静姝不过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妹罢了。
夏景烨听后也点点头,不过并未表态,而是看着夏成轩:“那么皇叔也来说一说吧。”
绮云忙看着夏成轩,却听夏成轩直接来了一句:“下毒的事情是本王亲自安排,不过与王妃并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