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未等乔伊开口,熙芳楼正厅里便出来了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婢女,众人看她面生,心中便知是相府跟过来的丫鬟。
果儿看了看众人,笑着扬声说:“诸位姬妾等候许久辛苦了,王妃已经午睡起身,请大家随我入内吧。”
众人等了这么久,如今王妃却还要她们亲自进去面见,这便是又给了一个下马威。
有人刚要开口说什么,张诗雨却率先迈步,端着细腰扭身往正厅里去了。
其余人看张诗雨平日如此跋扈都什么也没说,自然也就闭上了嘴,乖乖跟在她身后,心中倒是想看看,这王妃摆这么大的谱,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一进门,只见主位上端坐着一名身穿蓝色锦服的年轻女子,那袍子的襟口与袖口处还用金线绣了团团花样,很是精致好看,再看她头上佩戴的簪饰,也是价值不菲,而此女的模样更是生得靓丽,小脸上只略微上了些妆,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透着十足的灵气,双唇虽然抿着,不见多少笑意,却丝毫不显刻板,反而让人感觉十分纯然无害。
这便是昨日刚进府中的平王妃,相府那痴傻的二小姐,顾静姝?
乍看之下,众人纷纷心惊,难以将如此美人与那痴女联想在一起。
可看她坐在熙芳楼的主位上,又刚巧十五六岁的模样,不是平王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又会是谁?
“王妃午睡起来,瞧着气色甚好。”张诗雨站在众人之首,笑吟吟的看着顾静姝。
虽然打了招呼,却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更不见半分敬意。
而绮云却并未去应她的话,仍旧端坐着,视线扫过大厅,入眼是姹紫嫣红一片。
这平王府中的姬妾,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见她不说话,张诗雨的脸色沉了沉,只觉得这王妃恐怕是有意在让她丢脸,正要再开口,却听闻身后一道女声响起——
“盈姬见过王妃。”
她闻声后一惊,回头便瞧见孟月莹对着上位拜倒在地!
这孟月莹平日在府中何其自傲,此时竟然率先冲那傻子低了头?
众姬妾见她如此,都露出不解的神态来。
绮云也将视线落在了静静跪着的孟月莹身上……
这,可不就是今日上午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人吗?
原以为夏成轩既然对她上心,她在王府中必定也极有地位,可怎会只被唤做“姬”?
王府的称谓规矩,早在前世绮云便是知晓的。
但转念又一想,今日夏成轩的作为,分明是想让这盈姬看见他与自己欢好,难道是吵了架之后故意气她,让她服软?
如此,绮云心里顿时有了谱,冲着盈姬咧嘴一笑,脆生生的问:“盈姬是谁?”
“回禀王妃,盈姬名唤孟月莹。”孟月莹未得到她准许,仍旧跪在地上,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回话。
可绮云听后,心中却大惊。
孟月莹!
三年前为了进王府和家人决裂的那个孟月莹!
她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孟月莹两眼,更是从主位上站起来,缓步往孟月莹跟前走去……
身为兵部尚书嫡长女,孟月莹自幼习武,为人刚正豪爽,她三年前对孟月莹执意入府为妾,放着兵部尚书家的嫡小姐不当之事也是知晓的,却不想,如今三年过去,这孟月莹竟然还在王府。
绮云终于知道,为何夏成轩要这样做戏给孟月莹看了,这哪里是要她服软,分明是在逼她离开!
在这王府中,只有孟月莹一人是在夏成轩三番四次拒绝后还坚持要入府的人,也只有孟月莹,得了夏成轩的许诺,是唯一一个可以自主离去的姬妾。
正所谓千金易得,痴心难求……
还算他夏成轩有些良心,没有将这少女的心意换做筹码去利用!
看见为了所爱之人这样付出隐忍的孟月莹,绮云心有感慨,不禁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可不就是痴心错付,才害自己人头落地吗!
“王妃……”秦瑶在她身后轻唤。
这一声,倒是让绮云回过神来,她刚好也快到了孟月莹的面前,便又问:“为什么你见了我要跪?”
孟月莹一呆,其他人也紧跟着一呆,谁也不曾想顾静姝走过来就是为了问孟月莹这个。
张诗雨眉头微皱,暗觉不妙。
孟月莹却心无城府,很快又回道:“王妃是王府主母,盈姬见了自然是要行跪礼以示尊敬的。”
话音一落,张诗雨心头紧跟着一跳。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顾静姝指着众人满脸天真无邪的问:“那她们为什么不?”
“她们……”
孟月莹见顾静姝这样单纯,一时间心头五味陈杂,又是怜惜她生得如此好看,却自幼痴傻,又是羡慕她成了平王妃,得到了夏成轩的疼爱,倒是不知该怎么回话。
“诸位姬妾既然是来向王妃问安的,为何还不行礼,自报名讳?”秦瑶适时插话,对着一众姬妾冷声说道,竟是颇有威严。
然而却有人很是不服她一个婢女对自己这样说话,立即扬声阴阳怪气的说:“就算我们说了,她能记得住吗?”
“大胆!你是何人?”秦瑶立即斥道。
绮云飞快的看了那身穿绿色云缎的姬妾一眼,转身可怜巴巴的对秦瑶说:“秦姑姑你好凶!”
秦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却还是冷着脸瞪着那些姬妾,对顾静姝解释道:“王妃,您可知道,如果您不对她们严厉,她们来日必当欺到王妃的头上?”
“那怎么办?”绮云问。
“罚,罚得她们再也不敢对王妃不敬为止!”
“什么是罚?”绮云做出懵懵懂懂的模样。
许是见她连罚是什么都不明白,场中顿时响起些许讥笑声来。
秦瑶见众人如此,生怕顾静姝失了威严,忙扬声将那些讥笑掩盖,说道:“罚便是让她们吃苦受罪,让她们挨板子,饿肚子,只要是能让她们害怕王妃的,王妃想怎么罚都可以。”
“大胆奴婢,竟然敢挑唆王妃责罚我们!你别忘了,在这王府里,我们也是主子!”张诗雨顿时厉声道。
她一开口,其余还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人立即也纷纷开口,无一不是斥责秦瑶的。
“你们不要再吵!我要罚你们!统统罚!”
绮云似乎被她们吵得烦了,皱起眉头来走回了主位上,却也不坐下,只气呼呼的挺着胸脯,站在那里低头瞪着她们。
这下,众人倒是都安静了,谁也没料到这傻王妃竟然真敢开口要罚人!
秦瑶却立即脸色好转,问向顾静姝,“王妃准备怎么罚?”
“就……罚她们两天不准吃饭!”顾静姝眼珠子一转,扬声道。
众人一惊,平日里哪天不是好吃好喝,如今要她们两天不吃饭,这可怎么挨得过去?
唯独张诗雨忽然笑出了声,一双美目带着几分炫耀的神采,却是看着秦瑶,“你说王妃想怎么罚我们就怎么罚,可试问我们做错什么了?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不给王妃行礼问安?只不过是盈姬抢了个先罢了!”
她一说完,方才还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姬妾们一听,也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她们可没说过不给王妃行礼,就算真要问罪,也该只罚刚刚跟秦瑶顶嘴的人而已!
“更何况,虽然王妃是进门了,可这王府的掌家权,却还不在王妃手上呢!”张诗雨又道。
对啊,掌家权!
张诗雨这话出口,众人才真正如梦初醒。
见此情形,秦瑶心中急切,却也不好贸然开口反驳。
毕竟王妃虽然是王妃,但一来原本府中掌家权交给谁,便是全由王爷做主,二来……
她看了默不作声的顾静姝一眼,不免有些担忧。
王妃痴傻,王爷又怎会让一个痴儿来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