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厢房,果儿与在厢房侍候的宫女一道前去寻王妃能穿的衣衫,虽然只是衣襟前沾湿了些许,可若是不换却也不合礼数,而且,也担心王妃闻着衣襟上的酒味熏得难受。
果儿走了便由素儿为绮云换下沾了酒渍的翟服。
“这宫女恐怕有点问题,你仔细留意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异样。”绮云看周围无人,才悄声对素儿吩咐道。
素儿为她宽衣的动作一顿,不过片刻便点了点头,“王妃是怕有人故意唆使那宫女。”
“嗯,如此场合,特意买通宫女只怕事情并非让我来这里一趟这么简单。”绮云说。
“奴婢明白了。”素儿颔首。
为了以防万一,素儿并未喊绮云主上,而后扶着她往厢房内阁去,那里早已有宫人备好了热水,供王妃沐浴。
浴盆中花香四溢,伴着热水蕴出的袅袅白烟,绮云累了半天,泡在里面倒是总算放松了一下筋骨,十分舒适。
但宴会还未散去,也不能浸浴太久,去了酒味之后她便被人扶着起身,果儿已经捧着崭新的服饰等候在侧。
平王妃的翟服是大婚之前按照规制量身所制,全天下仅此一件,所以此刻果儿带来的衣服也不过是繁复些许的宫装,而那换下的翟服已经被宫人整理好,交与果儿,一会儿出宫时一并带回王府清洗。
重新穿戴整齐后,素儿不忘将陆远之送来的香囊交给绮云,绮云看了看那青色的香囊,想着宴席上酒气环绕,自己虽然沐浴解乏了片刻,但毕竟一夜未睡,这香囊的味道又着实不错,便顺手放入了袖袋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厢房,主仆三人往瑶华台宴会厅折返,还未进门,远远的便瞧见侧门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近了一些,才看清是夏成轩。
夏成轩看着王妃身上的装束,微微皱了皱眉……又是粉色。
但此时他也不便因为这衣服多说什么,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勾起笑容来对王妃伸出了手。
绮云看着他那修长的指尖,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点点的晶白,可见平日是如何的养尊处优,就连着一双手,都平白让人觉得疏离。
不过……
略一沉默之后,她还是扬起胳膊,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与他牵手了吧。
绮云心想。
如此心境之下,她竟有些感怀,有些怅然,也,似乎忽略掉了周遭的一切,只余下指尖所触碰到的温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沐浴又吹了风,还是因为一夜未睡的缘故,她的脑中空空荡荡,有些恍惚,却又觉得意志十分坚决。
夏成轩……她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唤着他的名字。
“王妃身上的香味十分特别。”夏成轩忽然将她的手举起来,带到他的鼻尖,轻轻吻了吻,桃花似的双唇似乎从她的指尖拂过,惹得她心头蓦地一荡。
她抬头,侧脸,看他略微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眼角的余光,只余下一片朦胧,十足的蛊惑人心。
“许是方才沐浴的缘故。”她转过头去,平复了片刻心情方才开口回答。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抬脚入了宴会厅。
原本热闹的众人见平王和王妃相携而来,自是纷纷停下了话头,注视二人落座。
“皇叔皇婶回来了。”夏景烨也打招呼道。
即便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但有夏朝三分之一国土的封地在手,平日行事虽然荒诞了些,却并未犯下什么大错,夏景烨又素来爱在人前做出一副孝顺和睦的模样,不摆架子,所以,这个招呼打得倒是也说得过去。
此时夏成轩已经带着王妃重新坐下,听见他这么一句,才又起身来对着他拜了拜,“皇上莫要为了臣这点小事扰了今日的兴致。”
“方才见皇叔皇婶一道走来,着实是恩爱非常。”夏景烨又说。
绮云在一旁听着也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皇上每次见到她和夏成轩在一起都要说一番类似的话?
若说从前她还痴傻,他这么说倒是十分符合她心中的印象,可如今她已经“恢复神智”,以夏景烨的心性,难不成还当真会羡慕夏成轩?
未等她想明白,底下顾翰便又顺势开口,“依臣所见,不禁平王妃恢复神智,就连平王,也在大婚之后变了心性呢。”
“哦?顾爱卿此话怎讲?”夏景烨来了兴致似的。
有了皇上问话,顾翰心中自然愈发无所顾忌,但面上却带着几分迟疑,起身对着主位一拜,朗声道:“还请皇上恕臣直言。”
“顾爱卿是王妃的生父,有何话不能直说?”夏景烨不答反问。
却见顾翰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郁,看了看夏成轩与顾静姝,片刻后摇头轻声叹了口气,“皇上,您也是了解平王的,这朝阳城中,更是无人不知平王爷爱美成性,不问世事,身边更是姬妾如云,从来未有专宠一说。可如今与王妃大婚之后,王爷却性情一改,开始专一起来,让王妃独占宠爱……原本,臣身为王妃的父亲,自是为此而高兴的,可是,自从听闻王妃恢复神智,臣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只怕王妃的病情还有反复,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臣一直留意着王妃的情况,却发现……王妃的行事,着实不似臣能教导出来的。”
“顾爱卿……这是何意?”夏景烨似乎被顾翰的话吸引了,心中有所猜测,但却不敢妄下定论一般。
顾翰闻言,竟然猛地跪倒在地。
绮云看着他的神色动作,心中冷笑一声,自顾自吃了一口点心,一面听着顾翰高呼道:“皇上,老臣……也不知王妃这是怎么了,自从恢复神智之后不但博古通今,才华满腹,更是连性情都变得与幼时不同,从前王妃心智未开,臣即便是想要教导王妃,却也有心无力啊,如今这模样,老臣虽然欢喜,可却实在难安,翻遍了古籍,这才发现一则典故……与王妃的情形十分相似。”
“是何典故?”夏景烨接着问。
场中其他人也都被顾翰的话引着,注视着顾翰,唯独夏成轩与绮云一般,照旧喝着杯中的酒,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回禀皇上,原本臣也不愿相信王妃真如那典故所说,可事关皇室,臣思虑再三,却是不得不说了!”顾翰摆出一副对夏朝忠心耿耿的模样,差点就要老泪纵横一般,“那典故提及,越地李氏曾有一女,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不识亲人,举止异常,喜好也与往常大相径庭,简直就如同另外一个人,可那李氏却说自己失忆,直到嫁人后,丈夫忽然暴毙而亡,才有方士瞧出其中端倪……”
说到此处,顾翰又有些惊惧的看了平王府的席位一眼,才接着道:“那李氏,早已经被鬼怪侵体,专门吸食男子阳气活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