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绮云周遭空无一人,月光惨白的从头顶落下,可却蕴出了层层细雾,叫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完全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果儿?”她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不,即便是深夜里,她喊一声果儿也一定会回答的,即便果儿听不见,素儿也应当来找她才对!
可是为何,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绮云皱起眉头,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意乱。
下意识抬脚往前迈去,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慌慌忙忙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没能抓住,跌跌撞撞往前冲了两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可再仔细一看,眼前却又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什么半人高的东西环绕着自己。
方才她站着,无法看得仔细,这会儿一跌,才留意到脚下的东西。
似乎隐隐散发着香味。
她伸手摸了摸……是花!
可是,这花却是……黑色的!
绮云吓了一跳,直觉便往后褪去,仿佛那些花蕊像是一张张要吃人的嘴一般可怕。
可她退了几步之后却发现,身后也全是这样的花!
黑色的花,漫无边际的黑色花朵!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绮云急了,开始狂奔起来,也不管会不会踩到这些花,只闷头往前跑!
一丝风也没有,月亮一直以固定的角度挂在那儿,她跑啊跑啊,可却怎么也跑不出这片黑色的花海,目光所及,除了那惨白的月亮,便只有这些花!
“果儿!素儿!你们在哪里!”她冲着无边的黑暗大喊,可却连一丝回响都听不到。
太安静了,除了她的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忽然,眼前画面一转,霎时天边晚霞如虹,日月交辉,而她目光所及之处竟然遍是绯红的花朵。
这比起方才简直好了太多太多,而且这情景,似乎似曾相识!
她望着满目娇艳的花朵,又踏出一步,鞋子踩在草地上,终于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仿佛是被什么指引一般,她低下头往前方望去,果然看见有人躺在花丛当中。
一袭白衣,长发未束,仿佛是刚刚坠入凡间的仙子……
“是你。”她喊了一声。
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那人似乎被她吵到,眉头微微一皱,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颤,眼看着就要睁开双眸!
绮云屏住呼吸,不知为何仿佛迫不及待!
可就在下一刻,她忽然睁开眼,定定的望着绣着团云的床幔。
呼……
她长舒一口气。
“主上!您终于醒了!”素儿跪坐在床头,看她睁眼立即俯身过去关切的看着她。
绮云转过脸,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自己的魂魄马上就要从顾静姝的身体中飘出来一般,“我怎么了……”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无比,说话间带着一丝干涩的疼痛。
“您发烧了,昏迷不醒,已经两天了。”素儿说,一面拾起旁边水盆上搭着的毛巾,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发烧?
绮云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也懒得再开口让嗓子难受,只是却十分奇怪,如今七月的天气,她怎么会发烧!
而且还是如此毫无征兆!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小姐醒了?”边上,果儿揉着惺忪的睡眼也走了过来,似乎刚刚是趴在一边小憩,听见了绮云和素儿说话的动静。
“是,我给主上倒杯水润润嗓子。”素儿点点头,随即起身来去一旁桌上倒水。
果儿便顺势走到床头,跪地伏着,望着绮云苍白的脸和干涸的嘴唇,眼泪很快便在眼眶中打转,“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果儿都吓坏了,还以为,您又……”
“我没事。”绮云勉力勾起一丝笑容来,即便再难受,此刻她也是要开口宽慰果儿的。
好在素儿很快就端着水杯走回来,于是果儿帮着将她虚软无力的身子扶起来,又拿了一个靠枕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舒服一些,而后才接过素儿手中的水杯,慢慢喂给她喝。
一开始还感觉不到渴,但毕竟两天没有进食,温热的水灌入口中的时候绮云才觉得自己真的很渴,忍不住便将一杯水全部喝下。
素儿忙又接过空杯转身去倒水,绮云感觉好了一些,这才问:“我怎么会发烧?”
“您忘了么?那天陆公子过来和您说完话,您便吐了好大一口血,然后就昏倒了!还是陆公子将您抱着回了房,又为您把脉开药,可是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一直做噩梦。”果儿满脸担忧的说。
吐血……
绮云听着,只觉得一阵莫名,不过是孟月莹怀了夏成轩的孩子而已,她为何会吐血!
素儿折身过来,看她皱着眉头,便解释说:“陆大人把脉后只说您是郁结于心,堵塞了心脉,这才吐了血,虽然会伤身,但也好过经脉一直堵塞着,日后好好调养便不会有大碍。”
郁结于心……
随着脑中慢慢沉淀下来,那日的情景也逐渐回忆起来……
似乎,她大笑之后确实觉得心头骤痛,随后便眼前一黑!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被子里悄悄为自己再度把了脉,虽然素儿说陆远之为她诊治过,但终究还是自己再看看比较放心。
而且,她始终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竟然会气得吐血!
关于夏成轩的事情,她一直以为已经想得十分透彻了……
可不过片刻,她便面如死灰,松开了打在自己脉门上的手。
她师承鬼谷子,精通医术毒经,这样的病症只需轻轻一探便能分晓,陆远之,所说的是真的。
而且她还差点就积郁成疾!
若不是这口鲜血吐了出来,只怕日后她就要犯上心悸的毛病了!
“小姐,您又不舒服了么?”果儿看她面色不好,立即开口问。
绮云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素儿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对着她们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禁声,而后自己屏息凝神,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这神色,绮云再熟悉不过了。
即便顾静姝的身子无法练武,可前世她好歹也是个武力不俗的人,十分善于观察不说,对习武之人的习惯也十分了解,眼下素儿如此,多半是听见了外面有什么动静。
于是绮云也跟着环视四周,看看是否有人藏在暗中。
但她如今一双普普通通的肉眼,哪儿能真的瞧出什么,就连素儿,也不过凝神片刻,便恢复如常,眉目间似乎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