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肖赶到的时候,外公仍在抢救中。
他来到的第一时间不是问我情况,也不是安慰我,而是直接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
邵君和袁霖坐在一边等待,他们见到郑子肖来的时候愣了下,而看到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时,他们似是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觉得,他们在我身边这么久都没脱衣服给我披一下。于情于理,都有些过不去。
但我觉得他们是因为一时间发生的事情过于匆忙了,就忘了这点小细节了吧。像袁霖,上一刻还在训斥我,下一刻就拿衣服披着我吗?就算他有这个心思,他也拉不下脸这么做的。
郑子肖的衣服披在了身上,一下子暖和了好多。这等待的两小时里我是冷着等的,但是我无心管辖它冷不冷。就好像是你穿着新鞋赶路,你知道脚后跟蹭破皮了,可是急着赶路的你根本无心停下来去为它擦药。
郑子肖抬头看到了坐在身侧的邵君和袁霖,就对他们点点头,表示打招呼。后者也回以点头,之间进行着无声的招呼。
他转头看了下仍然紧闭着大门抢救室,他没有开口问我们:【还在抢救吗,还没出来吗】之类的话。
“我出去抽根烟。”在这安静的气氛之中,袁霖忽然起了身说道。
我想袁霖是有意腾出空间给我和郑子肖的。
袁霖走了出去,邵君也跟着一同出去了,可以默认他也是出去抽根烟的意思。他们走后,郑子肖也没有急着在他们刚刚的位置坐下来,而是静静地站在我身侧。他背靠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你的工作不要紧吗,忽然离开。”我轻声问他。
虽然自私地偷着开心他能来,但还是很担心他那工作的情况,毕竟我麻烦了他也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
郑子肖伸手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放心,没事。”
他说着就伸手揽着我的头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抚摸着,似是给予无声的安慰与鼓励。
埋在郑子肖的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我感觉眼眶酸酸的。在邵君面前也好,袁霖面前也好,我明明都没有这么脆弱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简单就鼻子发酸眼眶湿湿的。
以前和郑子肖相处的点点滴滴里,我受了再大的委屈,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哭鼻子。可是现在一旦看到我在乎的人出了事,我心里特别慌,特别怕。
这样无声的相处,泪水悄悄地在眼眶里溢了出来。我转了转头,把头埋得更深,不愿意有丁点空气在这时候钻空进来偷看嘲笑我的无能。
哭了差不多五分钟,我情绪逐渐平息了下来,我才伸手擦了擦泪水,然后低着头看着鞋子,“ 你吃饭了吗?”
因为郑子肖现在三顿都是不稳定的,我怕是他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就跑过来了。
“嗯,有吃午饭。”郑子肖应道。
“……你说,要是外公出事的话,会……”
“乖,别想了。”郑子肖忽然伸手轻轻地捂住了我的眼睛,他说:“你很累了,休息一会。一会有结果了,我再叫醒你。”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无奈,怎么可能睡得着啊这个时候。
可是也没有伸手推开他的手,只是静静靠在他怀里,任由他伸手捂着我的眼睛。明明周围一片漆黑,却没有丝毫慌张。让我安心的是他熟悉的味道,是他那温暖的手掌,也是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休息会吧。”
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各种事情,精神紧绷着。不久前还经历了一场面临巨额的签字问题,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加上刚刚哭过,现在眼睛很干涩也很困,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困意就更深了。
我本来只是想静静地靠着,想着静一会后就没什么事了。不知不觉间,却在这份安宁中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脑海有点意识的时候,好像是感受到我靠着的胸膛上下伏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话,但是是刻意压低声音的。
刻意压低声音?
是有什么不方便让我听到的吗?
猛地一个激灵,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迅速地看着四周。
也许是我反应过于激动,把身旁的人都吓着了。我定晴一看四周,是郑子肖和罗忠岁。看来罗忠岁已经从P市回来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睡噩梦了?”郑子肖皱皱眉看我,伸手握了下我的手,可能是感受到我手掌的冰凉后便紧紧地攥在手里。
可能是一下子醒来脑子有些混混僵僵,“没有……我外公情况如何了?”
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罗忠岁接话:“小姐,您别担心,手术完成了,没出意外。”
我闻言迅速地站了起来,强行压着内心那快要跳出来的激动心情,“那,外公呢?他现在醒了吗?”
我听到没出意外这几个字眼就开心。
但究竟是我想得太美了,罗忠岁听到我问的话脸色黯淡了几分,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似安抚地说:“术后昏迷不醒,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虽然手术过程无意外,但是术后是怎样还是个变数。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老先生醒来。”
我茫然地看着罗忠岁,所以总归而言,依然是没脱离生命危险是吗?也是啊,脑出血术后常昏迷不行一周、一个月也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昏迷的时间越长,情况就越糟糕。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外公吗?”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罗忠岁。
罗忠岁顿了顿,思索片刻点了头,“可以,不过动作一定要轻,不可以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及进去之前,要在身上喷消毒水。”
听着罗忠岁的描述,感觉外公此时的情况很不好。
“……好。”我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继而问他:“外公在哪?”
罗忠岁没有犹豫着什么,听我说好后就转身带我去了外公的病房。而病房边上写着【重症监护病房】的字眼,我看着就觉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