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不语,相互之间看了看,没有人出声反驳沈韵嗯话。
谁不希望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可在这个男子为尊,她们作为女眷,哪里有说这些话的资格呢。
看到她们不说话,一个个的低着头,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沈韵继续说道,“韵儿昨日方于五殿下大婚,今日就传出去五殿下要纳妃的事情,知道实情的人自不必多言,不知道的莫不要还以为韵儿与五殿下感情不和,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五皇妃此言有理。”
“昨日才大婚,今日就让五殿下纳妃,还是平妻,确实有点过分了。”
“……”
沈韵一番话说完,深有同感的各位此起彼伏的应和着,虽然没有光明正大的去说是皇后的错,可是说的话却跟当面指责皇后没有什么差别。
“你……”皇后本想借着众人给她施压,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将她们一直不敢正视的问题,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戳着她们的内心,竟让她们就此倒戈。
不等皇后将话说完,沈韵再次开口,似是痛心疾首、满是悲痛的说道,“若皇后娘娘执意此时给五殿下纳妃,韵儿自是不敢违抗,可希望娘娘怜惜,不要逼迫韵儿……来做。”
她眉间紧蹙着,嘴唇紧抿,哀痛的样子似是因为无能为力所致,本就是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此番表情在她脸上出现更是让人怜惜。
“皇后娘娘,说到底五皇妃与五殿下正是伉俪情深、你侬我侬的时候,您又何必难为他们呢。温小姐若真的温婉贤淑,五殿下又怎么会不喜欢呢。同为女子,皇后娘娘还请三思。”
沈韵一番话一出,立即有一个衣着甚是朴素的妇人站了出来,与沈韵站在一处,为她求情。
沈韵暗中看向她,此妇大约五十岁,未着华贵的锦衣玉缎,反倒是穿着一袭布衣,沈韵暗中打量了几眼,脑海中怎么都不曾浮现出这个人。
宫中朝中,朝臣们无论是给皇帝还是皇后请安,都需着朝服,可若是女子,也需衣着整洁,合适得体。
可从未见过有人一袭布衣就敢来见皇后的。
这个人倒是个特例。
见到妇人出来为她说话,皇后的眉头倏然皱了起来,身子不稳的扶着座椅的把手,说话也颤巍巍的,“宁……宁夫人,你为何会如此说?老五是本宫的亲孩儿,本宫还能害他不成?”
听到宁夫人三个字,沈韵心下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万万都没有想到,今日皇后竟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请来宁夫人。
若说起这位宁夫人,还要说起先帝。
当年先帝在外游历之时,认识了小他近二十岁的宁宇,准确来说是救了他一命。
宁宇救了他之后,先帝被他的博学多识、见多识广给吸引了,他还医术高绝,两个相差二十岁的人,成为了忘年之交。
再后来先帝在宫中,宁宇也入了太医院。不过他这个人有点奇怪,是只治合眼缘的人,曾无数人前来拜谒,都曾经被挡回去过。
先帝去世不久,宁宇也得病逝去了,两人颇有一种知己难寻的意味。
宁宇死后,宁夫人作为宁宇的遗孀,在朝中的地位并未因为他的离世而有所下降,宁夫人手段狠厉,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她帮了不少的忙,随后朝局稳定之后,渐渐归隐。
燕帝为表示尊敬,特封其为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在如今的大燕,没有几个人会不给她的面子的。
沈韵也是在上一辈子,殷逸凡登基之后,才偶然得知这位夫人的,沈懿被构陷,沈晏被押解入牢之后,整个朝廷就只有这一位诰命夫人站出来,为他们沈家说过话。
她没见过这位夫人,知道她为沈家求情,还是在殷逸凡盛怒之下,讥诮的一句,“你们倒是有本事,竟然能请来宁老夫人。”
而后她去打听,才知道宁夫人为他们做的事情,上门前去道谢,没见到人,侍女向她禀告的时候,只有一句话。
侍女说:“夫人她说,这个世界构陷、阴谋数不胜数,沈小姐又何必横插一脚呢,这宫中进对了是天堂,可若是错了,那跟人间地狱有什么两样。趁为时未晚,沈小姐该为自己打算了。”
当时她一心要救兄长,未曾深想她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沈晏死在天牢,她才懂得她话里的劝说与无奈。
果真是通透的人啊。
“皇后娘娘为殿下之心,老身不敢怀疑,可事到如今,皇后娘娘又何必要为难他们呢,伉俪情深的一对人儿,皇后娘娘何不让他们自己过活呢。”
宁夫人苦口婆心,她已经多年不曾过问朝中之事,今日受邀前来朝凤殿,不过也是想看看那个能够让五殿下倾心的女子,是何等的模样。
听到她即便是知道可能性不大,也必须要捍卫自己感情的时候,宁夫人忽然就感动了。想当年,宁宇还在的时候,她最为向往的,不也是相濡以沫的爱情么?
宁宇死了,她的感情也死了,可看到现在的这一对小夫妻,倒是让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怪不得皇帝陛下会单单的对自己谈起,五殿下与他心爱的女孩子。
在这深宫之中,如此纯粹的感情,怕是已经所剩无几了。
“宁夫人、您……”皇后的身形晃了晃,似是不敢置信宁夫人所说的话,眸子里也是满是震惊。
皇帝对宁夫人的重视,让她自然是没有胆量敢去得罪她的,本想借着她的威压,震一震沈韵,可没想到最后被震到的却是自己。
“皇后娘娘,老身今日/本就是想来看一看,这一位让五殿下倾心的女孩子的,今日见到果真是不同凡响,老身很是喜欢。”
语罢,看着身侧站着的沈韵,宁夫人一脸和蔼,像是叮嘱又像是嘱托,“孩子啊,这辈子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并不容易,尤其还是在这深宫幽墙之中,难得是你,遇到的是五殿下。”
难得是你,遇到的是五殿下。这句话在沈韵听来,真的是欷歔不已。
能遇到五殿下,于她而言,岂止是“难得”二字可以形容。
“谢……谢夫人,韵儿会好好珍惜的。”
面对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曾指点、劝慰自己的老夫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好孩子,有时间让老五带着你去老身那边坐坐,老身那边终日冷清,你能去陪老身说说话,老身便很是开心了。”
她以前不懂,宁宇坐诊还要看眼缘是为什么,后来终于懂了,但是宁宇人已经不在了。
能看见一个很喜欢的人,确实不容易,宁宇寂寞了一辈子,难逢知己,先帝于他而言,即是朋友,又是知己。
朋友易得,知己……却难求。
“谢谢老夫人。”沈韵笑着应道,目光看着宁夫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周边人,几乎要瞪得她喷火的眼神。
“嗯。”宁夫人应了一声,然后回身看着皇后,躬身道,“皇后娘娘,老身累了,先行告退了。若娘娘找韵儿没有其他的事情,不妨就让老身带她离开,正巧老身也闷得慌,让她陪老身我说说话。”
说是要带她离开,陪她说话,其实又怎么不是在为沈韵解围呢。
她的话,也让沈韵微微一愣,没想到皇后搞得这一出,竟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一个助力。
“宁夫人……韵儿……”皇后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宁夫人的一个利眸扫过去,竟让她硬生生的将话给咽了回去。
那眼神太犀利,让皇后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她才刚进宫的场景,被当做物品在打量。
“皇后娘娘想说什么?”宁夫人状似不知她的异样,微笑着问道,一只手伸出去拉着沈韵。
沈韵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是在让她不要怕。
“没……没什么,宁夫人若是想带韵儿走,那是不是得问过老五,毕竟刚才他一副护着韵儿的模样,待会来本宫宫里见不到人,怕是又要生气了。”
皇后知道自己拦不住宁夫人,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此事老身会派人告知五殿下的,皇后娘娘无需为此忧心。”
“宁夫人……”
“皇后娘娘若无其他要紧事,老身便告退了。”宁夫人拉着沈韵福身行礼后,也不管她会不会拦着,拉着她就走出了殿门。
皇后站在大殿之上,看着她们离开却无可奈何,这世上她敢在燕帝面前闹,但她都不敢招惹这位宁夫人。
燕帝登基之前,这位老夫人的手段如今还历历在目,每每想到,都会让她抖上三抖,
这个人,永远都是自己的克星!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有她在,她就别想如意!
本以为她不过问朝中之事,便不会再管殷逸辰,可谁又能够想到,这老夫人却偏偏插手了呢。
宁夫人走远,皇后的目光愈发凌厉,无意间撇到自从老夫人开口就保持缄默的温柳,轻笑道,“今日之事,柳儿可觉得满意?”
温柳一听这话,脸色煞白,看着皇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道,“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