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沈晏今日来竟然是打着“请罪”的旗号的。他往地上跪的那一下，干脆又利落，就像是准备了许久一样。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齐霄，看到他这样，也不好意思说重话了，倒是靳媛比他还通透些，赶忙过去拉了他起来。
“孩子，你有这份儿心，我们也就心领了，可是远儿的死，又怎么能全部归罪在你的头上呢，若你这样，那么让他进宫的我们，不也是罪魁，是祸首了？”
她疼爱她的儿子，所以更能感同身受，若真的因为此事怪罪上了沈晏，先不说对沈懿那边是不是得罪，那他的母亲也是要心疼死的。
再说了，那件事也不能全怪罪他不是。
靳媛的话一说，沈晏紧绷的身子松了一些，抬头看着齐霄说道，“侯爷，我是心甘情愿来请罪的，还请侯爷不要怀疑我的初心。”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齐霄又能说什么呢，已至暮年痛失爱子，几乎要将他击垮了。
可是活了大半辈子，人各有命，生死无常，他只不过是心中不甘罢了。
其实他要的也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交代而已，查清楚凶手是谁，作何目的，以慰爱子在天之灵。
至于其他的，有了靳媛说的那番话，他又有什么心情再去追究呢。
况且皇上那边都对他……他又能怎么说。
走过去将沈晏搀扶起来，半是叹息道，“又怎么能怪你呢，远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他也不会愿意看到本侯作为父亲，难为与你的。”
齐霄对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因为他爱自己的夫人，而这几个孩子又是靳媛一手带大，无论是脾性还是风格，处处都透露着她的影子。
女儿聪慧，知书达理，两个儿子又孝顺，有担当……
“侯爷……”沈晏愣愣的看着安乐侯夫妻二人，为他们的宽容大度而动容。
随他们之后进来的谢覃眸光微微一眯，无意般的开口道，“宫禁之事，虽是沈晏将军的职责，可百密终有一疏，想来将军也不是故意的。”
“人命关天，岂能儿戏？侯爷怎么会扯上故意二字？”
沈晏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齐眠突然开了口，目光深沉的看着谢覃反问道。
“齐将军误会本侯了，本侯也只是……”谢覃尴尬了片刻，想要解释。
“侯爷，事关家事，今日沈晏将军前来，也是为了告知案情，侯爷若是无事，不妨先听一听，再做评断？”
齐眠是跟靳媛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他比靳媛想的还要长垣县一些。
宫禁之事，让人若是知道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就怕扯上关系，可是这位侯爷却是奇怪了，不但不躲反倒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倒是让人值得好好琢磨一番。
齐眠所说，可以说是截下了谢覃说话的理由，让他不好再开口。
谢覃一连在靳媛与齐眠面上吃了亏，换做旁人，脸上难免会不好看，可是他就跟没有听出来针对他的意思一般。
“齐将军所言甚是周全，是本侯逾规越矩了。”
齐眠扭头看着沈晏说道，“沈将军，你与我相识多年，旁人信不过你，我自然不会怀疑与你的。父亲母亲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定也是无意为难你。不过家弟之事，总归是我们一家人绕不开的哀痛之事，还望将军将所查之事，奚以告知。”
“齐将军，有将那位骁骑营副将带过来么？”
沈晏自知耽误不得，看着齐眠询问道。
“你是说齐贤么？”齐眠反问道，看了看不远处，“今日应你之邀，去了营中，不过听赵副将说，齐贤有事外出了，我已派人去寻了。”
也是奇怪，他们两个虽然同岁又同是将领，可是平日里就像是避嫌一般，很少私下有往来。
今日听到下人传话，说要找齐贤的时候，他也惊诧，不过后来还是去了。
谢覃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眉头轻皱了下，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嗯，那便等等吧。”沈晏眉头微皱，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目光扫过神情微变的谢覃，叹了一口气。
“沈将军今日来，可是觉得远儿之事，与贤儿有关？”
靳媛是多么细腻的人，瞬间就联想到了他可能是因为齐远的事情才来找到齐贤的。
“回夫人的话，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齐贤将军求证，不过到底何事，还需要人来了才清楚。”沈晏拱手道。
不是不敢说，只是现在还不能说，齐贤是他们的养子，虽然可能不如亲生孩子亲厚，可也在他们膝下成长了近二十年。
“眠儿，你可知贤儿去了何处？”靳媛问道。
虽然只是养子，可是真的不想让他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齐眠想了想才说，“孩儿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齐贤了，前些日子偶然见到他神色匆匆离开军营，说是因为令牌丢了，要去内廷司登记再造。看样子说不定是在忙，毕竟副将令牌丢了也是大事。”
当时他还打趣了齐贤，说是丢人丢命都行，他竟然将象征身份的令牌给丢了，可是当时齐贤神色慌张，似乎也是怕极了，他也就放过了他，让他自己去忙了。
“这孩子，丢令牌普通丢了身份，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还得了！”
齐霄也是轻斥，再怎么模糊也知道那东西不该丢的啊。
几个人说话，每说一句，谢覃的脸上表情都要凝重上几分，不过他向来沉着惯了，也是不怎么看的出来。
“侯爷与将军说的，可是这个？”沈晏从袖口中直接拎出一个东西，竖着提起让他们看。
谢覃偷偷瞄了一眼，瞬间脸色变了。
“谢侯爷是怎么了，可是认得这个东西？”一直在注意他的沈晏自然是没有忽略掉他的细微变化。
“这个是骁骑营军牌，本侯未离京之时，也曾受皇命，在骁骑营任过几日主将，怎么就会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