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也别再提了，太子妃是聪慧的，说的太多，倒也不好。”
洪言的话说完，殷逸辰忙不矢打断了他，说话时还时不时的注意着四周，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藏的比较好，还是被洪言给发现了。
“依殿下您的警觉，太子妃若是出现了殿下不会注意不到的。”洪言打趣殷逸辰说道，“隔得这么远，‘风平浪静’的，殿下是不是……关心过头了。”
凉凉的白了他一眼，殷逸辰无奈道，“但愿有朝一日，子安你不会落到本殿的手中。”
“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洪言忙不矢回答说，“好了，说了这么久，也该说说正事了。”
“吏部尚书之位，可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殿下不是已经给在下决定了么？”洪言笑着说道，“此时再来问在下，岂不是太虚伪了一些。”
大燕的人，除了沈韵，怕是只有洪言敢跟他这样说话。
“虚伪就虚伪吧，得到的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饶是你我相识多年，直到现在我都不怎么敢相信，表面正经的太子殿下，私底下也会有个地痞无赖的样子。”
“你我相识……大约有十一年了吧。”殷逸辰笑着问道，透过他好像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两个人。
“不多不少，算上今年，刚好十一年。”洪言也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应道。
“那一年大雪纷飞，若是没有遇到你，怕是我也被冻死了吧。”
“若非是见过当年太子殿下的惨样，在下还真的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心会那样狠。”
当年的殷逸辰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酷寒隆冬的，他被皇后以历练的名头，外放到深山之中，足足呆了一个月。
从一九到四九，整个年头里最为寒冷的三十六天，他只着一身单衣，在冰天雪地里被冻的瑟瑟发抖。
洪言的父亲是个奇人，虽为一介布衣，倒是跟先祖皇帝有几分志趣相投，不喜欢朝堂喧嚣，只留恋山水幽谷。
洪言跟洪霖不一样，一个是天才，而另一个则是需要勤能补拙的人。
不过洪言是个心不在仕途的人，整日喜欢与父亲游山玩水。
当时殷逸辰已经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二十来天，小小的身体浑身都是冻疮与裂痕，几乎已经快要死掉了。
也是殷逸辰命不该绝，恰巧被他们二人给碰上了，洪言的父亲行走江湖，处理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给他处理了伤口，让他缓了五天，殷逸辰才醒过来。
若是说皇后给了他一条命，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皇后几乎要了他的命。
“你对她那么好，那么容忍，我几乎要以为，你尚对她顾念几分亲情。”看他许久不说话，洪言差不多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说话道。
“嗬，你也觉得我容忍她，是因为顾念着几分亲情么？”殷逸辰不答反问道。
“……”洪言不说话，直愣愣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叹息道，“若不是念着亲情，我实在不知道这么些年，你为何会那样。明明她对你坏事做尽，可是看到她，你都是万事不惊的样子……倒像是……从来都不曾在乎过一般。”
“不曾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罢了。”殷逸辰缓声，目光幽深似是一宆深潭，波澜不惊，“她对于我而言，无异于一个陌生人罢了，至于容忍，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对我还吞吞吐吐的，倒不像是你的风格。”洪言对他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很是好奇。
“嗬，多年未见，子安你的好奇心还是如此之重。不过也好，父皇已经同意我的提议，不过朝中有人有异议，父皇取了折中的对策。”
“殿试？”
“聪明。”殷逸辰坦然称赞道，“对此，你有几分把握？”
“百分之百的话，殿下怕是又要说在下丝毫不懂得谦虚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你的这句话……本殿倒是很喜欢。”殷逸辰笑道，两人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笑够了，洪言才看向殷逸辰贼兮兮的说道，“殿下，您对在下说‘喜欢’二字，就不怕被您的心头肉听到？”
“殿下，可以用膳了。”语落，沈韵清越的声音传来。
“瞧，说来就来了。”
“公子可是再说本宫？”沈韵听力向来不差，他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然是听得到的。
“嗬，太子妃娘娘来的甚好。”洪言笑呵呵的应道，看了看殷逸辰，目光转移到沈韵身上，“在下方才与殿下谈起‘喜欢’二字，不知娘娘对此……有何见解？”
“怎么，公子有喜欢的人了？”沈韵不答反问道。
“噗”的一声，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殷逸辰忍不住笑了，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洪言满脸黑线，有几分窘迫之感。
“看公子的样子，也不是磨磨唧唧之辈，喜欢了便求亲，又有何难？”沈韵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再次追问了一句。
“嗬，我觉得也是，子安，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何不说来听听，若是真心想求娶，本殿倒不妨替子安去求个赏赐。”
“别别别，太子殿下，您说说也就罢了，，付诸行动还是算了。”
洪言确实是被他吓到了，一个人自在惯了，猛然要是多了一个，他不习惯还好说，可若是让他像殷逸辰对待沈韵那般对待她……
他简直都不敢想，那一幕若是真的出现的样子，让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本宫倒是觉得不错，公子应该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妻，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样子了。”沈韵似乎还是没玩够，继续补了一句。
殷逸辰看着洪言面如死灰的表情，只是觉得好笑，看了他两眼，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家中养着一个小辣椒、小狐狸，骂不得、说不得、还反驳不得，殷逸辰很相信，若是自己不与她同仇敌忾，今晚上怕是要睡卧房外面了。
“别别别，太子妃娘娘，是在下说错了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在下这一次，好不好？再说了，你们家殿下还有事要让在下帮忙，就不能通融通融？”
沈韵看看他，又看看殷逸辰，脸上愣愣的，半晌才说，“你方才说了什么？”
洪言也是满头黑线，“娘娘您问哪一句？”
“你说错了哪一句？”沈韵盯着他的眼睛，发自灵魂的问道。
“……”洪言欲哭无泪，本来以为她针对自己是因为那句话，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没听到？
“既然在下没有说错话，太子妃娘娘为何对在下‘步步紧逼’？”洪言咬牙切齿道。
对他的质问，沈韵只是灿烂的对他笑了笑，说了一句直抨击他内心的话，“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公子莫不是生气了。”
“……”
洪言想要去一头撞死，他一定是跟这夫妻俩有仇，说不定可能上辈子刨了人家的祖坟……
……
重华殿。
殷逸凡自下了朝就来了容贵妃这里，母子二人谈谈话，下下棋，谁都没有提起早晨在太和殿发生的事情。
午膳后，宫人来报，“贵妃娘娘，安妃娘娘求见。”
容贵妃手握着一黑子落下，看着棋盘上已经赢了的棋局，才说道，“请人进来吧。”
“母妃，安妃娘娘既然来了，那么儿臣先行告退了。”殷逸凡将白子扔进棋盒里，请了安要退下。
“不必。”容贵妃将黑子一枚一枚的收回去，看着要离开的殷逸凡说道，“凡儿今日似是心不在焉，早晨太和殿中可是发生了要紧事？”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在大燕却也不像别国那样忌讳，听到容贵妃的问话，殷逸辰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去，叹了一口气才说，“吏部与骁骑营主事之人出缺，父皇要寻找能够担重任之人，今日为了一个吏部尚书闹得不可开交，儿臣只是……”
“凡儿可是倦了？”看出殷逸凡的念头，容贵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凡儿，母妃知道你累了，可是生于皇家，有些事终究不能避免。你强我弱，你进我退，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凡儿，你也该好好的为自己想一想了。”
殷逸凡性子清冷，从未表现出来过对权利的欲望，可到了如今，殷逸凡即便是再不愿，也早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
“母妃，如今太子已立，儿臣……”殷逸辰目光闪烁，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有一半卡住了。
“凡儿。”容贵妃无奈的轻呼道，“不为权利，等待的便只能是死亡了。他已立为太子，我们母子二人，不为其他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凡儿！”
容贵妃觉得最近自己的儿子变了许多，以前虽然也是不爱说话，性子硬冷，可总不像现在这样，好像跟他之间隔了厚厚的一层膜，他不想越过来，而她呢……她越不过去。
“母妃，儿臣知道，生于皇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争权夺利是责任，同样也是义务。可是儿臣不想了，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权力束缚，会被……他人抛弃，会受尽世间最为锥心的诅咒，儿臣就会不止一次的询问自己，这么做，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