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有着说不尽的愁绪。
“我家可没在这儿，至于出来，肯定得给爹娘打声招呼啊，要是自己悄悄跑出来被我爹发现的话，我怕是会被揍死。”
说完，陈尘瞟了蹲在自己身边的老头一眼，问道：“老丈，你出来没给家里人说啊？”
老汉闻言，咧着嘴，笑着道：“老汉我一个人住着，哪里来的家里人，每天出来捏捏泥人和一帮娃儿们闹着也挺好，呵呵。”
陈尘看着脸上总是带着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的老头，心中难免产生了几分好感。
“这才好啊，每天没那么多烦心事，要是等我以后也老了，我也去捏面人，不过我捏出来的可得卖银子，否则多亏啊。”陈尘臆想着说着自己的想法，老汉将两只手往袖子里面又耸了耸，说道：“等你以后和我一样了的时候可就不这么想了，人呐，还是活着高兴就好啊。”
老汉很淳朴的笑着，陈尘听着却不以为然。
“那多没趣，不挣钱，自己吃啥？到最后连面人都捏不起的时候，那可就太惨了。”
老汉想了想，好像是觉得陈尘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摇了摇头，陈尘也不和他争辩，两人的想法可是混不在一块儿，见陈尘依然坐着，老汉呵呵笑着说道：“年轻人，要不要我给你捏个面人？看你心情也不好，就当老汉给你个礼物了。”
陈尘瞬时来了兴趣，一下坐起来，兴致勃勃的道：“好啊，那多谢老丈了，我这会儿还真是烦的不行。”
紧接着，两人便挪了地方，老汉回到了他自己的地方，陈尘也蹲在了那小小的木板支成的货架旁边。
老汉从架箱里扯下一团面团，放在手上两手揉着，口中也唠唠叨叨不断的说着一些闲话。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老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老汉我有时候啊，就怎么都想不懂，那一两个物件，争来争去，有意思吗？今天谁为了一本书杀了几个人，明天谁又为了一把刀剑断送了性命，搞得好像现在人的性命都不值钱一样，还有那些什么商贾富豪的，没日没夜的挣钱，挣来也不花，到最后就堆在家里看，那东西能带走啊？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是一堆灰，啥都没有，全都留给别人享受去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啊，现在江湖上一抓一大把，全都是些心里想着腰间一把剑，手牵一匹马，顺着天下转几个圈，找人打几架就能出名的，那都想些什么啊，老头子我说着就来气。”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老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语气放缓了许多，说道：“不过啊，年轻气盛那是年轻人做的事，也是该做的事，不气盛，怎么叫年轻人？小子，你说对不对？”
“有点道理……”陈尘若有所思的嘀咕道，他在想着这老丈的思维怕是有点活跃。
老汉不理他，犹自唠叨着：“原来时候的江湖啊，一个人，一把剑，一匹马，走走闯闯，路上遇见什么劫匪了，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半路上再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等到混熟了，再遇上那劫匪啊山贼啊之类的，几个人一起把剑出手，完事了找一家酒馆坐下，听着街道上唱小曲儿的唱几句，再叫店家上上几斤酒肉，喝多了，自己找没人的屋檐下，带着一身的酒气，对着月亮再大骂几句老天爷，看着大街上的万家灯火，那才叫江湖啊，现在呢？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儿都一个个心机深的不行，那种人就适合去那街边小摊上卖菜，那最合适不过，那里能配得上行走江湖四个字？”
陈尘听着老头不断的唠叨，一时间竟有些神往。
“嗨，老头子整日没人陪着说话，和那些小孩子在一起说这些也没人懂，今日好容易碰上你这么个年轻人，一时半会儿竟是忍不住的，唉，还是老了啊。”
说着，老汉将手中已经捏好的面人递给陈尘，陈尘接过来一看，不但形似，更是有几分神似，尤其是那一脸的松散样，简直和刚刚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不禁喜爱的不行，突然脑中一转，对老汉说道：“老丈，你再给我做一个呗？这次做个女的。”
老汉两眼一瞪，对陈尘道：“你小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老头子还得早睡呢，你这在这儿不让老头子睡觉，而且老头子刚给你捏了这么灵生的一个面人，现在肚子饿的都快站不住了，你残忍不残忍？”
陈尘有些懵，自己怎么就残忍了，这现在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也就是晚饭功夫啊，街上好多人家灯还亮着呢，连酒馆都是没关门，而且就捏一个面人，能费多大神？
老汉看着陈尘呆滞的模样，愤愤的说道：“老头子我怎么就碰上了你这么个呆小子？一点都没点眼力劲！老头子饿了！”
陈尘这下便是听明白了，连忙陪着笑说道：“那您直说么，我这脑子不好使，老丈你拐弯抹角我也整不明白啊。”
“嗯，老头子看出来了，你是真傻。”
“……”
老汉说着，便动身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货架，好好的一个货架被两三下就拆了开来，放在墙角的一个扁担里，老汉将那些东西都装进扁担之后，直接向不远处的一家还没关门的酒馆走去，插在衣袖里的双手已经掏了出来，背在身后，只见他头也不回的对陈尘道：“挑上，走！”
陈尘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为何自己便跑去将那扁担挑了起来，搭在自己肩上，然后便跟着老汉的身后，老神在在的跟着，活像是个学徒工一般。
万家灯火时，大街上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地走着，老的在前负手而行，少的在后肩挑扁担，看上去仿佛刚刚摆完摊的爷孙两人。
走了不久，老汉很熟悉的拐了个弯拐进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店里，店里的小二正在架着板凳，心里想着跑了一天，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的时候，老汉和陈尘双双进了店门。还没等到陈尘将扁担放下，只听得老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道：“小二！酒肉各二斤，快点的！”
心里正欣喜着将毛巾从肩头上拿下来的小二在听到老汉的这句招呼，一张脸顿时苦了起来，但是还是忍着心中的那股怨气大声地回了一句道：“好嘞！您老先坐！”
喊完，便又将那条毛巾给重新搭了回去，垂头丧气强作精神的跑向了后厨。
“也是苦了那小二了，这么晚了还得招呼人。”陈尘看着小二离去时那垂着脑袋的背影，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了一句。
老汉看了他一眼，从桌上的竹筒里取出四根筷子，分出两根摆在陈尘面前，慢悠悠的说道：“这世上，谁不苦？都是为了生活啊……”
“客官，您要的酒肉，齐全了！”小二虽然已经满脸倦意，但脸上还是尽力的堆着一副笑脸出来，老汉见到酒肉上桌，只是乐呵呵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吃了起来，小二见状便准备退走，陈尘叫住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些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吃了起来，同时还不忘了给老汉倒了一杯酒。
“饭钱，多的是你的，大晚上的也不容易，赶紧去休息吧。”
小二拿着钱，整个人又惊又喜，双手捧着银子看上去很是激动，猛然抬头，狠狠的对陈尘鞠了一躬，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仿佛刚刚的倦意都被冲散了不少。
老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很快的沉沦了下去。
“都是为了生活啊。”陈尘重复了一遍刚刚老汉说过的话，又夹了一块牛肉放在了口中。
老汉一边吃一边喝酒，问陈尘道：“对了，年轻人，你还没给老头子说你烦什么呢？老汉看你皱着眉头先是从城东沿着那条街走了过去，过了不久又走了回来，然后就一屁股坐在那条窄巷子那里，老头子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找什么东西？”
陈尘道：“对，找一家店。”
“什么店？给老汉说说，这城里老汉待了几十年，还算比较熟悉，没准能帮上忙？”说着，回头朝着酒馆里的后厨大喊道：“店家！拿一碗酱出来！”
陈尘看着眼前的老头，心里没抱多大希望，反正现在百无聊赖，也就当作闲聊了。
“老丈可知道，这城内什么地方有出售符隶的地方吗？”
老汉闻言，神色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陈尘看在眼中，心里顿时觉得有戏，便两眼灼灼的盯着老汉急忙追问道：“老丈知道？”
老汉慢吞吞的说道：“这个老汉确实知道有一家，但是，小子，你要这个做什么？”
陈尘道：“这个小子还真不能说，老张你知道也没有什么用，总之这符隶我也不求，我只要一张制作符隶的灵纸就够了！”
“酱来喽！”一个估计是厨子的微胖的男人端着一碗蘸牛肉的酱从后厨出来，见到老汉，打了一声招呼，笑着说道：“林老头，今晚怎么还这么有兴致？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吃肉喝酒？”
林老头乐呵呵的笑着，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陈尘，说道：“有人请客，老汉图个馋嘴，否则要是老汉一人，哪里来的钱跑来吃肉喝酒啊？”
那厨子看了一眼陈尘，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林老头说道：“你这老头，就知道坑人家年轻人，人家攒点钱也不容易，你说你这老头是不是过分了。”
嘴上虽是责怪，脸上却始终带着和善的笑意，林老头夹着一片牛肉，蘸了蘸酱放进了嘴里，喝了一口酒，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去！老头子多长时间才吃这么一顿，还得听你在这儿唧唧歪歪，扫兴！”
厨子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您老吃，我走。”说完，便转身回了后厨。
陈尘见厨子进去，急忙又准备开口问林老头那符隶的事，刚开口，林老头便制住了他，说道：“先吃饭，等老头子吃饱喝足着，然后再给你捏个面人，最后再带你去，你放心，老头子一言九鼎，绝对不唬你。”
陈尘听着林老的话，也只能安静的等着。
他就坐在一旁心中已经是迫不及待的等着林老赶紧吃饱喝足然后开始干活，随着林老头一筷子肉一口酒，桌上盘子里的二斤牛肉全都慢慢被吞进了肚子，陈尘看着都有些惊讶，二斤肉二斤酒自己根本就没吃多少，几乎全被林老头独自吞了进去，但是看其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这种情况不由得陈尘心里不感到惊讶。
“嗝~”林老头放下筷子，张嘴打了一个嗝，一阵酒气扑面而来。陈尘扇了两下，林老头嘿嘿一笑，然后从身旁的扁担里翻出来那个箱子，从里面扯下一团面团，先在手上揉搓了几下，然后问陈尘道：“小子，那女娃娃长的咋个模样？”
陈尘见林老头问他，心里知道这是要给他捏面人了，心里一喜，然后想着别离的模样，对林老头说道：“好看，漂亮！非常好看的那种！”
林老头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是小情人吧？”
陈尘被林老这句话直接给呛住，看着林老，心里再想了想别离，然后玉魄便看到了一个他认为的千古绝景，陈尘，竟然脸红了！
“他奶奶的，本座活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东西都见过，唯独这事最让本座感到震惊无比，小子，你也算是有本事……”玉魄呆呆的看着陈尘的脸慢慢红起来，严重尽是不可置信。
林老头见到这一幕，“哼”了一声，说道：“老头子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东西没见过？就你小子还想瞒着老头子？看你小子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老头子在这儿捏，你看着，觉得哪里不像就说！”
陈尘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然后林老头便开始展示着他的精湛技巧。
“林老，这个眼睛，再大点。”
“鼻子，鼻子感觉怪怪的，小点，太大了！”
“林老，樱桃小口，知道不？就那种！”
“脸有点圆，再缩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