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瘦骨嶙峋的乾道躺在白色的卧榻上,睁大眼眸,瞳仁里布满了惊悚的血丝。
他的尸体渐渐冷却······
南经伫立在皇帝的身边,将手中的枕头重新放到皇帝的脑袋下面。
然后,他静静地做到了皇帝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拂过皇帝的眼睛······
他收回了手,弯下了腰,垂下了头。
他就这样坐着,坐了很久,很久,方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而亲切的脚步声······
······
······
风潇雨晦。古木飘摇。
天地一派肃杀!
雨寒带着神月门的二十个高手冒雨行至萧府门前,便笑着对他们说:“兄弟们,都来萧府歇息片刻吧,这雨太大了,咱们不急。”
那二十个高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窥,又仰面看了看这天空中急迫的骤雨,便纷纷跟随雨寒走了进去。
可是在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雨寒一个人。
但他没有关门,而是朝着门内看了看,道:“快跟上!”
此时,有两个大汉便畏畏缩缩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雨寒关门的一瞬间,但见,萧府的宅院里,已是一片狼藉的满地死尸······
······
······
李辛泰伫立在乾道的身边,看着他那张苍白而安宁的脸,嘴角在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残酷的微笑。
“景王殿下,”南经看着对面的李辛泰,躬身笑道,“现在皇帝驾崩了,在他的遗诏上,已经把皇位传给了殿下。”
李辛泰转身看着南经,看了半晌,才道:“南经,本王现在是不是已经等同帝王了?”
南经点了点头,道:“不过,貌似······还差一分。”
李辛泰道:“差在哪里?”
南经道:“差在——李辛铭的尸体还没有被送到皇宫。”
李辛泰打量着南经,冷冷道:“南经,听说早些年,你和父皇出游遇到了本王的母妃,之后父皇因贪恋母妃美貌,便迎娶了母妃入宫,可是父皇毕竟三宫六院,所以,没过一年的时间,便冷落了母妃,后来多亏了你这位母妃的老朋友多加探望,母妃才没有在这深似海的宫门里感到寂寞,是这么回事儿吗?”
“这······”南经躬下身去,道:“的确如此。”
“放肆!”李辛泰怒斥道,“母妃是金枝玉叶,你一个小小的南经岂能慰藉母妃的寂寞!”
“是······”南经汗颜,“是是······”
李辛泰点了点头,道:“记住了,日后朕登基为帝,你想要多少女人,看上谁家的姑娘,尽管跟朕说,不过······你和最好和朕的母妃保持距离!若是让朕发现,朕就六亲不认,砍了你的脑袋!”
南经抬眼看向李辛泰,忽然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是他南经认识的那个年轻人吗?
“是······”南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接着道,“微臣遵命。”
景王露出满意的表情,又道:“派去缉杀李辛铭的人可靠吗?”
南经颔首道:“不算太可靠。”
景王皱起了眉头,道:“什么叫不算太可靠?”
南经道:“派去追杀太子的人是萧雨寒。”
景王蹙眉道:“为什么派他去?”
南经道:“为了试探一下他对殿下是否忠心。”
“可若是不忠心······”景王沉思道,“让他李辛铭跑了怎么办?”
南经道:“大局已定,就算是萧雨寒没有缉杀李辛铭,也早已无法撼动殿下的帝王之位。”
他接着道:“倘若那萧雨寒果真放跑了李辛铭,他自然也不会在回来,这样,日后殿下登基为帝,朝廷里便少了一个阴奉阳违的奴才。”
景王点了点头,道:“冷轩现在何处?”
南经道:“正在赶往皇宫的路上。”
景王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南经诧异的看着他。
“好!”景王道,“他来了,你就杀了他!”
南经瞪大了眼睛。
景王斜眼看着南经,道:“你当朕是傻子吗?”
南经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景王道:“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凡是知道朕的秘密的人,全部都得死!不过······”
他看向南经,拍了拍南经的肩膀,笑道:“你除外,因为朕杀了你,是要遭天谴的,不是吗?哈哈哈,哈哈哈······”
······
······
曾经有一个男人。有一位非常好的兄弟。
兄弟的老婆很漂亮,这个男人也很喜欢。
但是他知道什么是朋友妻,不可欺。所以即便是喜欢,他也会和兄弟的老婆保持一定距离。
可是······
后来,他居然发现兄弟的老婆对他······存在着某种超出普通友情之外的好感。
所以他失控了,沦陷了······
在后来,兄弟的老婆,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不随他,男生女相,长得和母亲一样的眉清目秀,像是画中的仙人。
他很爱这对母子。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这一辈子都不会管自己叫父亲。
可是天底下的父亲,有哪个养儿子,是要求回报一些什么的。
这就是所谓的舔犊之情。
更何况,他的这个儿子,前途不甚乐观。
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要成为人人唾弃的“孽种”!
每当身为父亲的他,想到这些,一颗心便隐隐作痛······
他的这个儿子,很聪明,很懂事,甚至,有时候偶尔撞见他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居然会装作视而不见······
但是他知道,儿子的心里不好受。
他也知道,这个儿子之所以胸中怀有那般隐晦的城府,是因为他的胸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
一个本不该出生在帝王之家的孽种,却偏偏有一颗想要坐拥天下的帝王之心。
——若是日后失败,在被人扒出真正的身世,那就要身败名裂,甚至,遗臭万年,成为千古笑柄!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孤独的走上一条灭亡之路。
所以他必须帮他。
即便是杀了自己的兄弟,即便是神魔挡道,他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儿子。
这到底是一种伟大的父爱,还是一种畸形的父爱,又有谁能说得清?
······
······
此刻,雨寒走在通往太子东宫的路上。
他的一颗心,是忐忑不安,隐隐作痛的。
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南境之战一旦打响,冷轩和南经必定会加快谋朝篡位的步伐。
所以他未雨绸缪。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可谓,面面俱到。
然而,他却完全忽略到了月婷。
——倘若,月婷家的二十八家将仍然守候在她的身边,她现在未必下落不明。最多,只能是被冷轩和南经监视起来而已。
扪心自问——雨寒绝非料事如神的圣人。
如果他料事如神,在暮云城,他就不会轻易放走水曼云,导致叔保京恼羞成怒,继而引发连锁效应,丢掉了暮云城,损失了八千大晟将士的性命。
如果他料事如神,他就不会轻易的去动叔行健,继而致使南国抢到先机,进攻南境,而忠肝义胆的天山子弟却因此全部殒命,还因此丢掉了易天城······
是的,他不是一个料事如神的人······
绝不是的。
······
······
风未停。雨未歇。
雨寒带着那两个人来到了太子东宫,见到了辛铭。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好久,雨寒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件。
——那是若汐姑娘的绝笔信。
辛铭看着看着,眼泪便再次夺眶而出·······
近些年来,他经历过太多的悲痛,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自己磨炼成了一个心中只有正义和执法如山的铁人,也就是金科曾经说过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但是他没有······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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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