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感受着地动山摇的震撼，心说又塌陷了一个机关城么？
不，不对！
守艺者的功夫再厉害，Steven的系统再强大，也不至于恩华能一挥手就让这整个地方坍塌啊。
金灿再看向身边的几个小孩儿和龙少他们，似乎在这就要被埋了的关键时刻，仍然纹丝不动，不言不语。
金灿又看了一眼身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胖子。
眉头紧锁地问。
“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胖子在他身后颤抖着喊。
“你现在还有功夫管他们怎么回事儿？天塌了当被盖啊！走啊！”
嗯？更是不对！
金灿心里又是一怔。
胖子是谁，就是呼图壁的那个一心想要做大英雄的自己啊。
从来胡二豆都把行侠仗义，济世救人放在心上，这个时刻怎么会突然选择要跟自己逃走，不顾他人。
金灿又扭头看向龙少。此刻他双目微张，好似在沉思什么，不过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最后，金灿把目光看回巴图尔，看着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心里暗说不好。
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从困住大家的那个意念宇宙中出来啊。
巴图尔则对他冷笑了一声说。
“九天神北令！”
“什么？”
“金灿，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上古时候的守艺者，就管你的这个本事，叫意念宇宙吧？上古时期，炎黄大战之时，九天神女突降，送给黄帝一本奇书，辗转后人手中。九天神北令，是奇书之中的一个章节。”
巴图尔说到这儿，在漫天落下的砖石之中，又是放声一笑。
“五觉术，幻术，意念宇宙，守艺者是如何能超越普通常人，打造出极致手艺，还能掌握那么多奇门绝术的？金灿，你没看日记，后悔了吗？”巴图尔说到这，又冷笑一声，拉住了金灿的胳膊。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金灿甩开巴图尔，手里的玄铁剑又开始慢慢生长出来，当它再次变成小蛇形态的时候，刚刚扭动到巴图尔面前，就突然仿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小蛇把它的头跟身体纠缠成了一个圈，竟然在金灿手中又消失了。
“金灿，你想对付我？用它？”巴图尔一愣，有痛苦和失望的情绪从他的目光之中顷刻流转出来。
接下来，他的表情就被冷漠取代了。
“金灿，你是绝对没有办法战胜我的。因为它就是你。而你说过，我的命就是你的命啊！”
金灿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巴图尔的衣服领子，刚才回到自己身边的五感，又顷刻之间全部失去了。
他感受不到落下的砖石砸在自己身上的疼，也感受不到这里的寒冷。
“恩华，你醒醒吧，你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曾经为了阻止日本人发现真相，曾经为了救我的命，不惜一切代价。你曾经跟我一样，是个要行侠仗义，行走天涯的好人啊！”
“好人！”巴图尔又冷笑了一声。“活到这个岁数了，你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立场，没有对错。没有真正的好人，也没有真正的坏人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金灿继续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蹦起了老高。“至少我们都是有底线的人，以前你是最守规矩的人。”
“规矩！”巴图尔继续冷笑着。“在雷城的石壁上，你写下的一息尚存，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你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金灿！”
“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心魔，你也一样。我们就好像两个原本根就是长在一起的大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挣扎了，金灿。我只不过是另一个你罢了！”
巴图尔说到这里，一把反过来拉起金灿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两人腾空飞起，胖子着急地在下面仰头跺脚大叫。
在这不可思议地飞起的过程中，金灿看到不断落下的砖石突然在空中静止不动了。
龙少，胖子和其它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自己和巴图尔两个人悬浮在刚才自己构建的那个意念宇宙之中。
他任凭巴图尔把自己向上拉，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两个人上浮的过程中，金灿心如死灰。
因为记忆的缺失，他始终在恩华面前都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角色。因为感情的羁绊，他始终对眼前的这个人下不了手。
两人虽然在一起，却好像存在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金灿扬起头，看到头顶一丝不该存在的微光，就好像是太阳的光线，透过碎裂的砖石投射到呼图壁地下机关城。
而巴图尔的脸上，是胜利在望的神情。
巴图尔的躯壳里隐藏的恩华，又露出了跟火车上，飞机上，盛年中一样兴奋非常的神色。
他开心地放声大笑，大喊着。“金灿，它来了，我们一起见到它了。”
“它，难道不是你在盛年之中遇到的鹿角巨龙？难道不是我手上的这秋期剑？”金灿有些麻木地说，感觉舌头根部也是发麻的，慢慢动弹不得。
“当然不是了，金灿，它是……”巴图尔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悠扬的古琴声音取代了。
高山流水觅知音。
这首曲子，正是人类放上外太空的那一曲中国古典音乐，也正是金灿和胖子还是懵懂的两个私人侦探里的时候，闯入雷家的雷城中听到的那一曲《知音》。
金灿听到这首古琴曲，突然想起父亲金羽弹奏的《知音》来。
不知道在他成为守艺者生涯的哪一生中，父亲曾在自己身边反复弹奏吟唱这个曲子。以至于每一个弦音，都深深铭刻在他的脑海中。
这古琴音似乎穿透了他们两的身体，金灿的脑袋里突然闪现出恩华在大兴安岭斫琴，在梅里雪山斫琴的情景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这些情景，难道那些时候，他曾在恩华的身边看他弹琴么？又或者，自己才是斫琴的那个人！
这古琴音如鸣声脆，委婉流转。
让金灿想起了父亲曾说过的话。古琴中的散音松沉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泛音则如天籁，犹如清冷入仙；按音非常丰富，手指下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缥缈多变。
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称为天地人三籁。
大音希声。
金灿在这千变万化，出神入化的古琴音之中，突然闭上了眼睛。慢慢地，他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当他睁开眼的时候。
发现恩华也消失了。
自己的身体正躺在冰凉的石砖地上。
他终于从悬浮的空间中抽离回来，也终于体会到了渴望已久的脚踏实地和真实。
古琴的声音余音缭绕，还在他脑海中，他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个脑袋。
龙少，雷羽诺，胖子，小蜻蜓，熊猫正用微弱的手电光，小心翼翼地打在他的脸上，接下来，他弯下身体，用那肉肉的小手指，扒开他的眼皮仔细查看。
紧接着，熊猫欣喜非常地说了一句。
“他回来了。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所有小孩儿都欢呼了起来。
胖子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弄得很脏，好像刚挖煤回来的一样。他一双大手抓起金灿的肩膀，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金灿听着那扑通扑通熟悉的心跳，哇地吐了一大口血。
胖子也没顾得上那血吐到自己身上，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金爷，你个家伙，可算醒了。你没给我胡二豆丢脸，你是好样的。”
金灿拍了拍胖子的后背，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看似身负重伤的，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龙少，虚弱的倚靠在雷羽诺身边的贺南晴等人。淡淡地无力地一笑。
雷羽诺还是那火爆倔强的脾气，看金灿清醒了，突然抱怨地说。“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南晴姐姐拼死帮我们进入你的意念宇宙，你早就困死在里面了。你不知道进入你的意念宇宙，需要多少身体能量吧。世界上，也许只有通六感的南晴姐姐一个人能做到。”
“可是，刚才我在意念里，看到了胖子，你们，小蜻蜓他们，还看到了，Steven！他还说，这意念宇宙原本的名字，叫九天神北令。”
“糟糕了！”龙少听到这句，突然脸上表情骤变，压低声音对小蜻蜓说。“他太强大了，竟然带着我们重叠进入了金灿的意念宇宙。”
龙少说到这里，金灿突然想起，刚才在幻觉中的那本日记，被恩华拿走，向怀里一摸，果然不见了。
可这不是幻觉么？
他怎么能在幻觉中，抢走自己的日记？这日记不是他费尽心思要给自己的么，为什么又要拿走它？
日记的后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呢？
正在金灿沉思的时候，龙少突然又说话了。
“小蜻蜓，恩华不惜使用那么强大的力量进入金灿的意念宇宙，现在也许正在恢复。等他恢复过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走！”小蜻蜓虽然小，但从来都是说话又快又果决，他听了龙少的这句，立刻雷厉风行地站起来，带着几个小孩率先向前冲去。
胖子扶起金灿从后面跟上，金灿感觉浑身无力酸软，几乎走路的力量都没有了。
龙少从另一边扶起了他。金灿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好闻的香味，对他微弱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小蜻蜓选的路虽然不是很好走，但是毕竟没有什么机关，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急行，用了大概两个钟头的时间，终于走出了呼图壁地下机关城。
一路并没有恩华和Steven系统的任何威胁，金灿不知道他究竟现在怎样了，想到他曾经为自己拼的命，不觉心情复杂。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楚，周遭遇到的那些事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过，龙少身上的味道，让他莫名感到心神安稳。
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龙少，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刚才我脑袋里的古琴音，是你，还是我爸。”
龙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却紧紧地抓着金灿的胳膊，他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跟随着小蜻蜓的脚步。
最终，小孩子们一起打开机关城的最后一道门爬了上去，而这机关城的上方，正是呼图壁千年壁画所在。
金灿走出机关城后，又吐了一大口血。
想到恩华为了救自己而说的那个关于壁画的谎言，感慨万千。
雷家，还是那个雷家。
壁画附近停着急救，越野，十数量车。整装待发的雷家队伍，站在雷老太太身后，雷家似乎正在焦虑地等待着他们上来。
雷老太太看到金灿的表情，竟然莫名地有些复杂。
龙少扶着金灿走到她的身边，率先急促地说了句。
“奶奶，金灿他看到日记了。”
金灿此刻面无血色，眼前发黑，心里想着如果日记是真的，龙少应该多大年纪，奶奶又应该多大了。雷家到底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看到奶奶听了龙少的话后，终于把闪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对自己无比灿烂的一笑。
突然，他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句让自己都吓一跳的称呼：“小阮……”这一句话没有说完，金灿就脚下一软，晕倒在龙少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