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功之人最忌讳旁人打扰,棘游没法出手制止,只能戳在一边吼人。
凌渊对他的种种言语充耳不闻,只握紧倾月的手,道:“别理他,你专心。”
棘游急得跺脚,道:“你不收手,老子就把你敲晕扛走了!你这样下去会魂飞魄散的懂不懂?!”
倾月心头一惊,忽然侧身偏头,吐了口血。
凌渊忙去查探她的情况,怒骂道:“不是让你专心吗?这点事都办不到?!”
他把人扶正,又要对掌运功,倾月却坚定地摇头拒绝:“我已经无碍了,你别再消耗灵力。”
凌渊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猛地向棘游射去两道锐利的目光。
棘游仗着辈分大瞪回去,没好气地道:“你瞪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凌渊擦掉唇角有点干裂的血渍,沉声道:“你改改你这大惊小怪的臭毛病。”
自从棘游亲眼目睹了凌千霜魂飞魄散前红发飞舞的模样,此后他只要一见了凌渊露出红发红瞳的样子就会心惊肉跳。
只是,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有理,不认为这是在小题大做。
为了让倾月快速恢复状态,凌渊不惜损耗自身精血和修为,这付出的代价太大,明明可以只先缓解下她的痛苦,然后让她慢慢调养的。
棘游又急又气,道:“你每次都这样,一遇见她的事就什么都不顾,你非得走上你父尊的路才甘心吗?”
凌渊漫不经心:“别什么事都提他,他已经死了,你醒醒吧。”
“啪——”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凌渊挨了一巴掌,瞳孔中跳动的火红色几乎要灼伤棘游的手。
棘游的眼底爬满血丝,沉默不语地与凌渊对视良久,他终究一句话没说,化作红光飞回到了倾月的眉心之中。
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在场目睹那一巴掌的人都很尴尬,萧宁更是躲到温清风身边,时不时地往凌渊那边瞄。
凌渊深吸口气,情绪逐渐平缓下来,只是半张脸依然火辣辣的,肯定留印子了。
他瞥了眼倾月,旋即起身拂袖而去。
倾月叫了他一声:“你去哪儿?”
凌渊头也不回:“管好你自己。”
雪狼“嗷呜”一声,疾步跟了过去,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倾月叹了口气,躺在地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季兰舟走过来,神色复杂地拍拍她的肩膀,道:“起来吧,地上凉。”
“嗯。”倾月缓缓起身,垂眼扫了一下,发现他们几个的衣服都或多或少沾了血迹,她牵起嘴唇,笑道:“回去我得多买几身衣裳,给大家赔罪。”
她本是在打趣,却勾得萧宁又落下泪来。
温清风叹道:“安乐你不要添乱好不好?怎么还哭了?”
萧宁不答,反而趴在他怀里哭得更凶。
在亲眼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后,她再也没法理直气壮地把凌渊撵走了,想到倾月方才吐血时的画面,又想到她可能成为不了她的王嫂,萧宁心里难受。
休息一会儿后,一行人继续上路,温清风和季兰舟想背倾月出山,但倾月却坚持要自己走。
温清风退而求其次,搀着她的手边走边道:“那个小妹……你当真喜欢那个人吗?”
倾月抿唇,没有回答。
温清风挠挠头,又换个方式问:“那你是不是真为了他要和星殿断了情分?”
倾月歪头看他,道:“星寒和我之间的问题不关任何人的事,我这段时间只想解了醉魇之毒,儿女私情押后再说,或许我会孤独终老也说不定。”
“咦,说什么胡话?我家小妹可不能这么丧气悲观。”温清风拍拍她的手背,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决定,二哥都支持你。”
倾月笑着点点头,转过去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黯然。
过了半日,一行人兜兜转转走出了幻净山,本打算原样返回,但棘游撂挑子不干了。
棘游窝在倾月眉心中,闷声道:“少主他人呢?见不到他,老子不走。”
倾月叹口气,用意念和他交流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非得打他那一巴掌,凌渊那么骄傲别扭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回来?”
棘游不管这些,道:“那你去找找嘛,有你在,他再别扭也会回来的。”
倾月无力,道:“我和他之间没有血契牵绊,感知不到他在哪里。”
棘游灵机一动,想起了件重要的事:“能啊能啊,你们之间的羁绊比血契强多了,你快点找找他在哪。”
“你想他想疯了吧……”
“魂器认主,他若想将魂器转给你,必须得用自己的精血养你魂魄七七四十九日,你们之间命魂早已不分彼此了,这等羁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然他怎么能从乾坤境找到这里来的?”
棘游一股脑地把这个重磅炸弹扔给倾月,直接炸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早就知道凌渊将魂器转给她的事,却不知这背后竟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修炼之人,每一滴精血都凝聚着自身的灵气魂力,凌渊居然以自身精血养她魂魄那么久,她竟然还一无所知?!
更要紧的是,若他们命魂纠缠难分彼此,这意味着若她不解醉魇之毒,几个月后,凌渊也在劫难逃。
她狠狠咬了下牙,低声骂道:“他还好意思天天骂别人蠢,他才是最蠢最笨的那个!”
季兰舟探过头来,问:“倾月你怎么了?你在骂谁?”
“骂该死的笨蛋!”
倾月的教养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她不顾旁人的询问,也顾不得解释,咒骂着闪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她不知道命魂牵绊在一起的人究竟有何沟通的方式,她只能凭直觉去找,棘游又一直在念叨他如何不该打凌渊一巴掌,这让倾月显得无比暴躁。
没人意识到,这份暴躁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有堕魔之兆而引起的性情变化。
独自一人在林中兜兜转转了许久,最终她又回到了那个山洞口,凌渊正倚坐在那棵倒掉的大树旁,面无表情。
他见她发丝凌乱,气息不平,道:“怎么?本座不见了,你如此紧张?”
倾月没理他的逗弄,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扬手就抽了他脑壳一下。
凌渊莫名其妙又挨了一巴掌,不由心头火气,他仰头瞪向倾月,不快道:“你胆子大了是不是?竟然敢对本座不敬!”
倾月冷笑:“你胆子也挺大的,自作主张用精血养我的残魂,你觉得这么做很伟大是吧?”
凌渊暗骂了棘游一通,该死,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要让倾月知道这件事。
倾月揪住他的衣襟,弯腰直视进他眼中,道:“你瞒着我做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不知不觉中欠你的人情多到没办法偿还,你就可以利用这种歉疚让我对你言听计从是吗?!”
凌渊抿唇不语,面色沉郁。
眉心中,棘游忍不住开口劝慰:“倾月丫头,少主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我滚出来,道歉然后闭嘴。”
倾月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火药味,棘游也只能依从指令冒出来乖乖给凌渊道了歉,然后闪到一旁站定,不敢再多说一句惹她动怒。
凌渊站起身来,僵着脖子道:“魂器的事不过是本座举手之劳,并非特意为你,你不必这么大反应。”
倾月挑眉,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傻?还是说在你眼里,和一个人命魂连契,就穿衣吃饭那么稀松平常,根本不值得在意?”
凌渊这下算是领教了女人发起脾气来的厉害。
他偏过头,避开倾月锐利的视线,小声嘟囔了一句:“当然很重要。”
衣襟再次被揪住,他看到倾月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竟不知何时泛起了水光,然后他听到她一字一顿地问:“你当初难道没想过,倘若我一不小心死了,你也难逃灾厄吗?”
想过吗?
当然想过,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早已孑然一身,若连她都不在了,他和一具白骨又有何区别?
凌渊抬手抚上倾月的脸颊,用指尖轻轻擦拭她的眼角,软声道:“别哭,太丑了。”
倾月“啪”地打开他的手,旋即趴在他肩头,用他的衣服狠狠蹭了蹭脸。
她抵住他的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才是最蠢的那个。”
凌渊揉了下她的头,严肃反驳道:“不,你才是。”
“你是。”
“是你。”
“……”
两人毫无意义地争执了数个回合,听得棘游在旁直挠头,所以他们是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么?
倾月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时,除了眼圈有点发红之外,看不出异常。
“走吧,二哥他们该着急了。”
凌渊站着没动,脸上的表情有点不情不愿。
倾月知道他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肯定觉得颜面扫地,她只能拉住他的手腕,道:“走吧,我们只去打声招呼,然后就不同路了。”
凌渊扫了一眼手腕,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正色道:“你不回去?”
“不回,直接去千竹国找炼丹师炼制妃子笑。”
倾月本打算先回温府一趟见下温谷雄,因为先前温清风说祖父打听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当面和她说,可现在知道了凌渊和她命魂连契的事,她就变了主意。
她想尽快解决醉魇的毒,她已经欠下凌渊太多,决计不能再拖他下地狱。
凌渊被她牵着手往前走,他掩住嘴角的笑,沉声道:“你碰了本座的手,就得对本座负责。”
倾月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了。
凌渊抚|摸了下温热的手腕,用口型无声骂了句脏话,后悔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眼看倾月已甩下他一大段路,他只能放弃似的大步跟上,目光紧紧跟随前面的人,打算只要她有回头的动作,他就立刻放慢脚步,一脸不情愿地龟速前进,以此表达一下自己被甩的不满。
然而,凌渊大人内心戏太足,人家却没有往回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