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为首那个叫阐悠的魅灵提到魔尊厉绝,在场的除了倾月,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季家姐弟的眼神都变得幽深复杂起来,棘游则直接冒了火气,凌渊虽然还维持着戏谑的笑容,但眼神却冷了,教人不敢多看一眼。
气氛骤然降到冰点,倾月直觉这不是个和平对话的话题,便岔开话道:“敢问灵尊,可否见到我们的两个伙伴?一男一女。”
碧绿眼眸幽幽转过来,冷然道:“你是何人?”
“晚辈倾月,慕名而来。”倾月毕恭毕敬的态度,让那双碧绿眼眸中的警惕削弱了几分。
但到底还是小心眼儿又自诩高傲的族群,阐悠并未松口,只是冷淡地说道:“哼,像你这样的本尊见多了,打着慕名的幌子,实际上就是觊觎我山里的灵草仙丹。”
被他这么一噎,倾月知道想要凭和平手段摘取灵草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了。
季兰舟在旁搭腔道:“灵尊莫要以偏概全,您是幻净山的一山之主,山里每个角落发生了什么,您都了如指掌,晚辈冒昧还请灵尊告知,小辈的那两个不懂事的同伴去了哪里。”
他字字句句都透着恭敬,说话时又一直弓着腰,让人十分受用。
反倒是棘游在旁默默无语地瞪着他,直想上来踹他两脚才解气。
阐悠略微松动地哼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凌渊,那表情就是“你拽什么拽看看我如今多受尊敬”的意思。
凌渊咬牙当没看见他那显摆的神气样子,他不想坏倾月的事。
果然,他的忍让比季兰舟的一百句恭维话都管用。
阐悠挥了挥手中的权杖,他身后的两个小喽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催动灵咒默念了两句,便见两个被捆绑成麻花的人出现在了他们脚下。
倾月缩了下眼瞳,这两人正是温清风和萧宁。
两人都被堵上了嘴,此刻只能发出两声含混不清的呜咽声,望过来的眼神里又有激动又有担忧。
倾月又道:“还请灵尊手下留情,放过他们。”
阐悠瞥过来,这次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可以。”
季兰舟还未面露喜色,就又听对方说道:“不过有个条件。”
通常这种话后面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温萧二人性命悬于他人之手,他们此刻只能洗耳恭听。
阐悠的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目光毫不避忌的投向凌渊,慢悠悠地说道:“我要他的命来换。”
此话一出,倾月即刻出声反对:“不可能!”
凌渊本来没什么表情,但一听她话语里的急切,心情豁然开朗,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阐悠时刻在盯着他的反应,但见他竟笑了,不由恼怒起来。
他立刻将矛头对准凌渊,厉声道:“你笑什么?你当自己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凌少尊?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还敢胡乱撒野!”
凌渊耸耸肩,不甚在意地说道:“本座想笑便笑,阐悠你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我小题大做?那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阐悠精致的脸开始崩坏,“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你却暗地里耍手段害我,让我至今不能回魔域去……”
“你还有脸提当年事?”凌渊的声音骤然降到冰点,听得旁人一脸好奇,不知他们两个当年有何恩怨纠葛。
阐悠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盯得后背生凉,但他也满腹怨恨,今日终于碰上正主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怎么了?当年我不过是旁观了一下,并不是主谋,你为何要耿耿于怀害我被驱逐?!”
“袖手旁观,和那些主动加害的渣滓,在本座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凌渊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向倾月,见她无甚反应,才又对阐悠继续道:“说到底,你得庆幸当年的袖手旁观,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般境地,凌渊依旧如此嚣张狂妄,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阐悠气得脸色几乎成了透明。
凌渊又冷哼一声,道:“你速速放了那两个,你我之间的恩怨,今日便做个了断。”
“你当我傻?”
阐悠侧身对两个小喽啰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一人架了一柄长剑抵在温萧二人的脖颈处,他转而看向倾月道:“这位姑娘,若想让你的朋友们安然无恙,就将你身边的这位首级取下来换。”
话说到此,算是彻底没得谈了。
棘游啐了一口,率先飞身攻向阐悠,雪狼四爪离地,飞扑咬向其中一个小喽啰,季兰婴则长枪挥出两道灵波,精准无比地打掉了那两柄威胁同伴性命的长剑。
魅灵族的实战能力不强,但这一族能长久以来坐稳九州八部其中一把交椅,自然有过人之处。
那就是深入敌人的识海,根据每个人的弱点,营造幻觉,使人沉溺其中,轻则精神恍惚给人以可乘之机,重则丧魂失智爆体而亡。
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心结,谁又是全然没有烦恼迷惑的呢?
凌渊了解它的把戏,挥袖直击阐悠手里的那柄权杖,阐悠抿唇避过棘游和凌渊的前后夹击,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倾月已和季兰舟一起给温萧二人松了绑,此时也来不及向他们解释,联手解决了那两个小喽啰后,偌大的空旷洞窟内再次传来轰隆声。
脚下大地在剧烈颤动,甚至人都没有办法站稳。
雪狼忽而哀嚎一声,凌渊神色一变,下意识地去拉倾月的手。
倾月也察觉出不对,刹那间和凌渊视线相交,她竟有一丝恍惚,可她还没来得去探究原因为何,视野所及之处就忽然间变了场景。
她似乎身处在一间暖阁之中,门窗紧闭,但仍有淡金色的光透过窗棱渗进来。
她抱膝坐在窗边,透过一道微末的缝隙向外看去。
是处很开阔的庭院,几株不知年岁的花树正在暖风中轻轻晃动枝桠,粉红色的花瓣星星点点地飘洒,像是在下一场浪漫的雨。
可望着这样漂亮的景色,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底反而弥漫起一层淡薄的孤独与悲哀。
门外有人在笑,在叫她的名字。
倾月听得很迷茫,再透过窗望出去,就见漫天花雨中一群穿着统一样式的紫衣少年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偶尔还会爆发出笑声。
又过了良久,许是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有人站了出来,边笑边对房内喊道:“师妹为何不出来?不就是倒贴人家,人家不肯从了你吗?你放心,他不怜香惜玉,还有哥哥们疼你呢。”
他这话一出,又引得身后的少年爆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只是那笑声里又蕴含着那么一丝独特意味的调侃与嘲弄,教人不堪。
倾月收紧手臂,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倾月心里却想,这是什么啊?那群人是谁?他们口中的师妹又是何人?难道是她自己么?可……她分明不认得他们。
忽然窗外的嘲弄停止了,一道低沉又不悦的声音响起:“都滚。”
倾月抬起头来,再次将视线转向窗外,便见那群紫衣少年一哄而散。
她想看清那道喝止这群人的身影,可窗户却挡住了她的目光,她缓缓起身推开了窗,探身出去,却只见漫天花雨洋洋洒洒,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走远。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倾月听到自己唤了他一声:“等等。”
那道身影顿住脚步,却没回过身来,只是在夕阳余晖的阴影下微微侧转了一下脸庞,随即便抬脚疾步离去。
视线追逐着那道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她整个人似脱了力一般,轰然摔倒在地。
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一双眼睛失了焦点。
倾月觉得呼吸都不是很畅快,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模糊,整具身体麻木得很,似乎与外面世界断绝了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走近,她机械地眨了眨眼,干涩的唇上下张合几次,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眼前忽然笼上一层阴影,她感觉到有人温柔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沉重的目光艰难地往上爬,踏过那人的胸口,攀上他修长的脖颈,略过他薄薄的唇瓣,最终跌进他深邃无波的双眸中。
她咽了下口水,润润喉咙,才唤了他一声。
“星寒。”
萧星寒的面上依旧维持着万年不变的沉稳冷静,可那双眼眸里的脉脉柔情却忽然间变成了万丈寒渊,揽住她肩膀的手于瞬间死死钳住她的喉咙。
他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更准确的说,是看一个深深恨着的人。
她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真心待你,你却骗得我好苦。”
倾月紧咬着嘴唇,怔怔的摇头:“不,我不是有意瞒你。”
“你既得了我的真心,为何还要去讨别人的?我对你推心置腹,但你却对我遮遮掩掩。”萧星寒手下加重了力气,眼神越发冰冷无情,“你有我一个人还不够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