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倾月坐在那尊华丽的王椅上,奋力高呼:“凌渊,你在搞什么鬼?!”
“锻炼身体,”凌渊的声音飘飘荡荡,带着回声打着旋儿从头顶传来,“这么多年没活动,筋骨都松了。”
“你就是个孤魂野鬼,连身体都是借来的,谈什么活动筋骨?”
倾月忍不住翻白眼,但想想自己的情况,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嘲笑他。
凌渊不理,只是说:“你有手有脚的,不想自己走路,那我来。”
这个男人在作什么妖?
倾月感觉他莫名其妙,但她此刻实力不如他,除非他自己交出对这副躯壳的控制权,否则她只能老实待在这片虚无里。
“唉,月姐姐你干嘛?!”
幽长的通道里,倾尘一声惊呼,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倾月揪着后领拎了起来,随即天地翻了个儿,他被扛在了肩头。
血液狂涌向脑袋,倾尘脸涨得通红,想挣扎却又不敢动。
他只能恳求道:“姐姐,你肩膀受伤了,快点放我下来!”
“小鬼,老实点。”
冒名顶替的凌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肩上少年的屁股,倾尘再也不敢动了。
他单肩扛着人,满怀敌意地瞪着萧星寒,没好气得说道:“看到没?我身体好着呢!别再让那个姓季的白斩鸡送药献殷勤,也别因为今天这事有什么心理负担。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没给萧星寒说话的机会,他扛着一动也不敢动的倾尘,大喇喇地离开了,左臂还无力地垂在身侧,背影有点壮烈。
凌渊健步如飞,来到洞口后,不客气地把倾尘扔到了地上,“小鬼还挺沉。”
“姐姐……”倾尘既担心又疑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不是你的白痴姐姐,快点施法开门。”凌渊不耐烦的催促,他常年来都是魂魄的状态,几乎已经忘了身为一个正常人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自己被封印多年的肉身,更烦躁了。
倾尘从地上爬起来,运起灵力的时候偷偷往旁边瞄,心里猜测着姐姐可能是被那人一掌震傻了。
传送门乍现,凌渊率先一步跨了出去,就是这一步的距离,他已经回到了虚空中,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是他一反常态,整个过程他都很沉默,没有对刚刚倾月与萧星寒的亲密举动出言相讥。
倾月觉得他们俩有必要好好谈谈心,但眼下不是恰当时机。
眨眼间,周遭的黑暗变成了狭窄阴湿的胡同,倾尘紧张兮兮地站在她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别担心,小伤不碍事。”倾月冲他笑笑,头也没回,率先走出了胡同。
倾尘亦步亦趋跟着她,走出一条街后,他才开口:“月姐姐,你……刚刚很奇怪,整个人都变得凶巴巴的。”
“这个不好解释,”倾月捂着受伤的左肩,步伐放慢了些,“今天的事你不许对别人说,知道吗?”
“嗯,”倾尘点点头,目光里满是担忧,“那你的伤怎么办?”
“我自己处理。”
倾月突然站住脚步,往旁边一看,霁月阁的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皱起了眉头。
澜溪是霁月阁里有名的琴师,她公然在地下交易市场里露面,显然并不在乎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萧星寒也知道这个黑市的存在,但他却没有采取任何剿灭措施,甚至还和澜溪私会,难道说霁月阁只是个掩护,澜溪背后真正的主宰者是二皇子?
“姐姐,你是女儿家,不能进这里的。”
倾尘见她长时间望着霁月阁的招牌出神,以为她想进去玩,赶紧揪着她的衣角小声提醒。
倾月想去抬手捶他脑门一下,一时忘了左肩的伤,撕扯的剧痛让她脸都快变形了。
她以前很少受伤,但每一次伤势都比这严重得多,不过那时她根本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如今凡身肉胎,她还是重视些比较好。
没打听到聚魂丹的事,还被萧星寒打伤了肩膀,倾月觉得今天的阳光也没那么可爱了。
回到温府时,大门内传来温轻羽的哭声,倾尘自告奋勇要去探听一下情况,可人就那么一去不复返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被抓了。
“这孩子,笨成这样是怎么长大的?”
倾月揉揉太阳穴,垂头看下左肩渗出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她挑挑眉,冲着哭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中堂里,倾尘腰背挺得笔直,不肯下跪。
少年单薄的身影透着一股孤独的坚毅,先前他拿着竹竿痛打落水的温轻羽时,也给人这种感觉。
温朗背着双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嘴里一直教训着他应该认清身份,尊重兄姐。
温轻羽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只是头发还湿漉漉的,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中,时不时地抽泣两声,让向来珍爱她的父亲对倾尘更加恼怒。
“你到底知错了没?”温朗爆喝一声,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见倾尘仍不低头认错,他走到侧面,抬脚狠踹了一下倾尘的腿弯处,少年轰然倒地,脸狠狠砸在地上,嘴角流出了血。
一旁的温轻羽这才出了口气,挑衅似的笑了。
倾月跨步走进中堂,上前拦住了又要踹人的温朗,将倾尘护在身后。
她看了看温轻羽,又直视进温朗的眼里,道:“叔父也该搞清楚情况再决定惩罚谁,他是眼见温轻羽重伤了我,这才把人推进水里的。”
抬手指了下左肩的血迹,“这是证据。”
鉴于萧星寒对她的关心,温朗对她有些忌惮,也不能全然不顾她的说辞。
他看了下她的伤口,的确是新伤,因而也有些拿不准,回头看向温轻羽,柔声问:“羽儿,究竟怎么回事?”
“她污蔑我!”温轻羽拍案而起,双眼通红,既愤怒又委屈,“我根本就没动过手,她是在和这小兔崽子一起陷害我!”
“你没动手?听雨阁里的镜子碎片还在,你如果忘了,可以去看看回忆一下。”
“你这是狡辩!”温轻羽气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倾月不理她,回身看了一眼倾尘,他已经站了起来,擦去唇角的血,阴狠狠地盯着温朗,目光中满是怨恨。
这时倾月出面维护,温朗不好再动手,他没好气地一甩袖子,道:“不管怎样,轻羽是姐姐,她再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该推她下水。”
“她不是我姐。”倾尘冷冷地回了一句,眼神像受了伤的小兽一样倔强,“你也不是我父亲。”
倾月紧挨着他,感受到他在说这句话时身体在微微颤抖,她伸手握住了他的肩,给他无声的支持。
他的那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在温朗的头顶。
温朗身体紧绷,表情猛然怔愣,不敢相信向来沉默寡言的小儿子竟敢公然顶撞他。
“好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倾月适时出声,不想让事态演变得不可控制,她瞥了一眼温轻羽,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这次我不想计较,也请二位适可而止。”
她拉着倾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轻羽想追出去,被温朗拉住了。
“羽儿啊,你追去又能做什么呢?星殿最近可很是关心她呢。”
一听他提起萧星寒,温轻羽更是怒火中烧:“那又如何?!难道皇上最器重的王爷,会纳一个丑女为妃吗?”
“那你也得收敛点。”温朗拍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她是你祖父的心头宝,现在温家还是你祖父说了算,爹希望你能忍忍。”
“爹!”
温轻羽满心不愿,挽住他的胳膊,杏眸微寒:“她就是个筋脉不通的废柴,要不声不响地除掉她,还不是易如反掌?祖父那里随便找个借口糊弄糊弄就行了。”
“那也要找个好机会,”温朗也动了这个心思,这两天倾月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样下去迟早会威胁到他,“最近季兰舟天天往府上跑,星殿看顾得紧,这事急不得。”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想在皇家围猎时还看见她,晦气!”
温轻羽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她的修炼天赋更是在世家子弟中极为出众的,所以这次皇家围猎她一定要出尽风头,让萧星寒注意到她的存在。
但如果有倾月在场,她保不准会控制不住火爆脾气,到时候要是出了差错,只怕会坏了她的大事。
温朗知道女儿一直钟情萧星寒,萧星寒也极受当今皇帝宠爱,保不准将来会继承九五之尊,他也想借助成全女儿的心愿来巩固温家的地位与势力,温轻羽想要除掉的人,他不会心慈手软。
“这事交给爹来办,你好好准备围猎的事,爹看好你。”
有了他的保证,温轻羽这才算喜笑颜开,但心里却还是对早上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她可以暂时放倾月一马,但是如今那个连名字都没有小杂种都敢骑到她的头上,让她受尽屈辱,她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一个邪恶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之中,温轻羽冷哼一声,攥紧了拳头。
敢得罪她?她要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