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摇晃得越发厉害,洞穴中传来滚滚轰鸣之音,如上古神兽的悲吼,震耳欲聋。
洞口外,江雪曼皱着眉头掏掏耳朵,怀抱软剑走远了些:“叶小明你站过来点,这家伙太吵了,实在不可爱。”
“我不,”叶知非向洞穴里面张望,紫光太强他看不清,“万一这宝贝神器要认我为主呢?走得太远,岂不是让它费劲?”
“放心,这种不世出的极品,自然要找一个称得上它的神人,咱们都没戏。”江雪曼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要不是因为遇到了叶知非,早在拿到雪狼妖丹后就走了。
人人都道可遇不可求的神器是世间无上珍品,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不想戴上一块“快来杀我夺宝”的金字大招牌。
又是轰隆一声炸响,洞口的山石被炸得粉碎四散,紧接着就是一道紫色光柱直冲夜幕,映亮半个天空。
天际的那弯下弦月瞬间黯淡无光。
倾月等人以袖遮面,挡住那刺眼的光华冲击,待适应那大盛的流转灵光,再望过去,原本的洞窟已然被炸开一道裂口。
虚眼看去,光柱中有一黑点徐徐盘旋上升,其散发出的威压之强,竟将周围的空气搅动得有些扭曲,松林雪枝纷纷受到吸力朝其弯去。
逐渐的,半空中似乎形成了一股危险的暗流漩涡,地面上几棵大树拔地而起,飞向半空,绕着那个黑点疾速转动。
倾月等人衣衫翻飞向上,全凭强大灵息不被席卷其中。
发丝飞舞间,倾月于那束紫色灵光间看到那黑色炉鼎已升至空中,有种与月比肩的错觉。
冥冥中,她似乎在与某样东西对视。
眸光微紧,她决定听信一次直觉,收了稳住身形的灵息。
“倾月丫头!”棘游大喊一声,扑过去要抓住顺风直上的倾月。
“莫要跟来。”
清清冷冷的一道声音,随着那抹飘然如火的身影卷入漩涡之中,快速接近半空中的黑色炉鼎。
下一瞬,紫色光柱快速膨|胀,辐射散向方圆百里的山域,随之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倾月不见了,连同那个冲出洞穴的黑色炉鼎也消失了。
夜空寂寂,叶知非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还在璇玑山时,也是这样一个深邃的夜,他和凌渊一起躺在松阳坡上,听对方满含笑意地说起倾月。
他记得特别清楚,他向凌渊问:“你那么中意倾月,她到底哪点最吸引你?脸?还是身材?”
“她啊,”凌渊将目光从天幕中收回,偏头看过来,眼瞳里盛满了星光,“她是个认真的姑娘,果敢、坚毅,让人心疼。”
叶知非那个时候想,他这个兄弟算是真的一头扎进爱情漩涡中无法自拔了。
斗转星移,他这个时候只想倾月你一定要安全回来,不然他那个兄弟定会心疼的。
“这姑娘……”江雪曼喃喃了几个字,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贺伯羽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靠着一块山石沉吟半晌,才道:“方才的动静,怕是要招来许多苍蝇哦。”
他把手指含在唇内,运起灵息吹了几声嘹亮的口哨,他的兄弟们听到后会第一时间赶至身边。
棘游心情不爽,朝他这边睨了一眼:“你小子就是最大最讨厌的那只苍蝇。”
贺伯羽笑了:“羽哥是很大。”
叶知非、棘游:“……”不要脸!
江雪曼挖挖耳朵当做没听到。
几人从天黑坐到天明,也没等到倾月现身,就连棘游通过血契也没法感知主人现在的情况。
反倒是自打天色熹微之际,两仪山东峰陆续迎来了各怀心思的炼丹师、炼器师,当然也有像贺伯羽这种做道上生意的团伙。
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不知道情况的肯定会以为这是个炼丹、炼器者的盛会。
来了不少炼丹师,叶知非怕有人当场认出自己,提前触发江雪曼对他的惩罚。
他将江雪曼拉到一块巨石之后,道:“姑娘,不管咱们以前是否真的相识,眼下这种情况你还是先走吧。”
“你呢?”
“我?”叶知非硬着头皮继续他的谎言:“倾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能弃她而去。”
“你喜欢人家?”江雪曼挑眉问了一句,口吻却是极其笃定。
她想,大多数男人若是被倾月那样美貌的女子救上一命,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何况,倾月拥有的迷人特质不单单是一副皮囊。
“开什么玩笑?”叶知非连连摆手:“她有心上人,天作之合的一对儿。”
江雪曼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更加笃定他是暗恋倾月不成,只能心甘情愿留在对方身边默默守护的苦逼男。
“我不走。”她用剑柄戳了下叶知非的胸口,道:“她赠我一粒妖丹,我还她这份人情。”
她抬脚要往山石外走,被叶知非一把拽住:“待会儿外面若打起来……”
“打就打,你小曼姐没在怕的。”江雪曼拍开他,“多个人多份力量,走吧。”
叶知非暗叹一声,弯腰从雪地里挖了块泥,在脸上胡乱摸了几下,又将衣衫弄得脏乱些,这才悄然走出去。
江雪曼朝他投来审视的目光,他轻声解释了一句:“摔了下。”
他们两个在山石后面说了不过两三句悄悄话,再出来时,贺伯羽已经跟带队前来的死对头周玉恒吵起来了。
更准确的说,是周玉恒单方面爆炸,贺伯羽仍笑得流里流气的,看起来就欠揍。
“周胖胖,你说这么多屁话管个鸟用?”贺伯羽扬起头,目光越过脸红脖子粗的宿敌,示意他看一下|身后乌泱泱的人群,“这里都是奔着神器来的,你觉得你能排的上号?”
不等周玉恒说话,他又提高了一下音量:“哟,后面的朋友们,你们都往旁边看看,凭自己的本事能打得过几个?”
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看向身旁人时都露出几分敌意。
没错,他们的目标相同,身边的都是敌人。
棘游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下贺伯羽的屁|股,嗤笑道:“你小子这张嘴真的挺欠抽。”
贺伯羽继续他的挑唆大业:“诸位朋友们的时间都挺宝贵的,羽哥建议咱们现在就开始打,赢了的留下,输了的赶紧各回各家继续研究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如何?”
话音一落,人群中传来几声拔刀的动静。
所有人的神经在一瞬间都紧绷起来。
“姓贺的,你别以为老子摸不透你的心思!”周玉恒叉腰吼道:“你他娘的这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他又转过身,对人群高声道:“各位,要我说咱们先合力除掉这几个碍事的杂碎,待神器现世,咱们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如何?”
“我去你妈的!”老熊几步跨到周玉恒身后,抬脚踹在他的后腰上,直接把对方撂倒在地,吐了口血。
战斗,一触即发。
周玉恒倒地前的号召起到了作用,所有人御起武器朝贺伯羽等人的方向扑来,可怜的号召人还扑在地上没起来,在混乱中被踩了几脚。
先合力打倒劲敌,再菜鸟互啄,才是制胜之道。
“得。”棘游面对来势汹汹的人群,还有空伸了个懒腰,对贺伯羽道:“你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顺带把老子也坑一下。”
贺伯羽笑着亮出陌刀,冲他眨了下眼睛:“朋友嘛,自然要有难同当。”
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震天响,两仪山顿时被一片血光覆盖,但倾月却对此毫无察觉。
她此刻仿若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唯独头顶上有一束亮光打下来,给了她方寸的光明。
一时间,她想起了在识海中初遇凌渊的情景,也是这样一片无垠的黑暗,唯独凌渊在的地方是明亮的。
“心中所想,何许人也也也——?”
空旷黑暗中,一道清亮的声响自四面八方灌入倾月的耳中,回荡的尾音久久不衰。
她举目四望,还是一片黑,无所差别。
“何许人也——?”又是一句疑问,对答案十分执着。
倾月凝望着眼前的那片虚无,道:“情之所钟。”
“何为钟情?”
“魂之所属,心之所向。”
“何为心魂?”
“如君亦如我。”
话音刚落,幽幽黑暗被一道紫金色的光芒劈成两截,光影间有一人缓缓走进,身形颀长又单薄。
他走到倾月面前,站在光圈之外,整张脸陷在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得清他的面部轮廓。
“吾唤苍桀,已独自在这莽荒中浮沉千载,数月前修成这副躯壳,却觉得无甚用处。”
倾月从容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是黑暗与光明的交界。
她向他伸出了手,面上是温柔缱绻的笑:“我可以带你去看大千世界。”
隐没在黑暗中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冰冷的手缠上了倾月的手腕。
那一瞬间,头顶上的唯一一束光亮都消失了,倾月被那双冰冷的手拖入了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