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平岛,矗立于一片苍茫海域中,终年大雾缭绕。
但当凌渊等人纵马来到海岸边时,远远就能看到那座向来神秘的岛屿显露在阳光中,一片火光。
“听说这把邪火已烧了半月有余,岛上尽皆焦土,无法踏足。”
叶知非站在岸边,蒙住了半张脸,还是能感受到海风扑过来时,远处蔚平岛上的热浪滚滚而来打在脸上火烧的感觉。
他侧脸看向凌渊,道:“你打算怎么办?”
凌渊虚眯着眼,远处冲天火光映在他的眼瞳中,化作一团瑰丽的红。
“这座岛有多大?”他若有所思,问道。
叶知非耸耸肩:“看起来不是很大。”
凌渊给他一记白眼:“废话。”
叶知非撇撇嘴:“岛上的情况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嘛,我又不住在这里,谁知道它究竟有多大?!”
这时,秦怀昭走过来,站在凌渊的影子里,道:“岛方圆九里,大火烧了整整二十一日。”
凌渊给叶知非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方转过头去,当没有看到。
倾月沉吟片刻,道:“若当真如此,火应该灭了。”
一座小岛,草木尽皆焚尽,再无东西可以燃烧,那火自然就该灭了。可蔚平岛上的火焰,始终不见颓势,想来就是那魔物的原因。
凌渊临风而立,拿出骨笛吹了一小段旋律,片刻后,两三只海雀从不知名处振翅而来,扑棱棱扇动两下翅膀,化了人形跪在凌渊的面前。
“少、少尊。”
海雀化成幼童模样跪趴在地,清癯瘦小的身体遍布火烧的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凌渊垂眸,问道:“本座问你的话,定要从实招来。”
声色冷峻凛然,自带一股慑人的威压,这样的凌渊是倾月从未见过的,她记起她曾说过他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此刻她觉得那样的评判有些片面。
海雀扬起小脸,敬畏地缩缩肩膀,咬唇点点头。
“你等常年居住在此,蔚平岛上有些什么人?”
“禀少尊,唯有一只九尾火狐。”
叶知非挑了下眉头,对凌渊说道:“火狐?那看来岛上的大火跟它脱不了关系啊。”
“不是的,”海雀辩白道,“火狐大人是好人!岛上的大火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它、它……”
话说了一半,海雀竟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倾月上前用巾帕给它擦掉眼泪,还瞪了叶知非一眼。
叶知非一脸无辜:“我、我不过是随意猜测了一下嘛,谁知道这小鬼快哭晕过去了?”
凌渊也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秦怀昭把被嫌弃的叶知非拉至身旁,让他一块静静地站着。
倾月握住海雀冰凉的小手,柔声道:“火狐大人一定对你很好。”
海雀眼噙泪水,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凌渊看那小家伙都要趴在倾月怀里去了,他走过去拎着倾月的后领把人提起来,自己蹲下|身去,扳着海雀的肩膀,道:“你还想哭?本座借你肩膀。”
他一脸冷冰冰的,教人看了直打寒战,愣是把小海雀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小海雀摇摇头,表示不想哭了。
“那就接着说,狐狸怎么了?”
“前些日子,火狐大人被仇家寻上门来,它、它……”小海雀鼻头一酸,哽咽道:“它被扒皮抽筋,剖了妖丹,尸骨丢进海里去了。”
叶知非倒吸一口冷气,这遭遇听着都觉得浑身抽筋一样的疼。
倾月与凌渊对视一眼,也觉得手段未免残忍。
“那你可知火狐仇家是谁?因何结仇?”
海雀摇摇头,咬牙道:“还不是那尾蛟龙害的,我早就同火狐大人说过,离那个疯子远一点,要不是它,火狐大人怎么会沦落到这么惨的境地?!”
倾月矮下|身,看向海雀暗无天日的眼瞳中。
“具体是何故?”
“那条疯龙叫炎莲,它时不时发疯到处喷火,祸害的几乎所有生灵都逃走了,只有火狐大人到处给它收拾烂摊子。久而久之,外面的人就以为四处放火惹事的是火狐大人!他们都在冤枉它!”
“那现在岛上的火,又是蛟龙作祟?”
“除了那个惹祸精,就没别人了。”
海雀狠狠擦了下眼睛,抹掉眼泪,不停朝凌渊磕头道:“少尊大人,求求你赶紧杀了那条恶龙,替火狐大人证明清白吧!求求你了……”
“这里已不适合生存,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倾月将它扶起,但见海雀依旧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那片沦为焦土的孤岛,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凌渊偏头看她,问道:“为何叹息?”
“自然是叹那只狐狸。”
“你觉得它死得不值?”
倾月没答,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凌渊道:“不能尽听一面之词,待见过那尾蛟龙再做定论。”
这时,璇玑山那群弟子才纵马赶到,一见冲天的火光,各个都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魅灵族的阐幽走到凌渊面前,恭敬地拘礼,道:“少尊可否查明了岛上是何物在作祟?”
凌渊没答,叶知非走过去代他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作祟的东西在海里。”
“海中?”
阐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紫衣少年,各个脸上都是疑惑不解的表情,想问,但看到凌渊冷着脸的模样,又都欲言又止。
正犹豫间,葛山越板着脸走过来,二话没说,一脚将阐幽踹进了海中。
“既然你如此殷勤,那就替少尊打先锋,查查是何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吧?”
“葛师兄,阐幽他不懂水性!你……”
“先别争论了,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再说!”
“快点快点,他快沉底了,搭把手救人救人。”
“快快快——”
眼见着海浪起伏中,阐幽咕嘟冒了几个泡就被淹没,那群紫衣少年都扑腾着下了水去捞人。
葛山越抱着双臂冷漠的站在岸边,目光中尽是鄙夷之色。
“不识水性,还敢来蔚平岛?这种人死了正好,留着也只是拖累。”
叶知非撞了下凌渊的肩膀,悄声道:“诶,那个魔狼族的是不是在朝你示威呢?你不表示表示?”
“不与蠢货论短长。”
凌渊注视着遥远的海平面,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身边的人分去一个眼神。
倾月凉凉扫了葛山越一眼,心想凌渊当时罚他跪了那么一会儿实在是太轻巧了,这种人该跪到天荒地老。
待阐幽从水中被捞出来,凌渊忽而从海平面收回了目光,对倾月道:“兵器可带了?”
倾月觉得很莫名其妙,她晃了晃手腕,皓白雪腕上系了根红绳,红绳上有一灵珠,其功用和乾坤袋差不多,都是用于储物的。
她擅用长剑,佩剑斩风向来都放在灵珠内。
凌渊点点头,一把牵住她的手,道:“既然带了,那就随我一道,下海去。”
叶知非在旁撇嘴,分明是想趁机牵手,拐弯抹角问什么兵器。
凌渊张起一道结界,可屏却海水,他带倾月跃入海中,叶知非和秦怀昭也紧随其后。
葛山越不想让他们几个占尽风头,自己到头来跑一趟蔚平岛只是来灭个火,这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他冷哼一身,也纵身一跃,扎进了海中。
紧接着,岸上除了留下两个人照看阐幽,其他紫衣少年也跟着下了海。
此时已近黄昏,阳光逐渐昏暗,海面下视线所及之处更是一片黯然。
最糟糕的是海水起伏波荡,纵然张开结界,身体却受不住跟着一晃晃的,没行多久,叶知非就觉得自己要吐了。
秦怀昭最先发现他不对劲,凑过来问道:“不舒服?”
叶知非抿紧唇,摇摇头不回答,结果一晃脑袋,喉咙里的东西就开始上涌。
凌渊回头看了一眼,见昏暗视线中,幽幽蓝色结界散发出光线打在他那张比鬼还惨白的脸上,锁起眉头。
“你别逞强,快点上去。”
倾月回眸,看他完全没了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不禁担忧起来。
其实不只是叶知非,后面跟来的那一群里,也有七八个撑不住的,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全凭少年的一口意气硬撑。
再往前,隐隐可见海面下起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暗流涌动,更加晃人。
叶知非再撑不下去,他摆摆手,半句话没说向海面上浮去。
身后那几个,也先后涌向海面。
葛山越惨白着一张脸,尤在咬牙硬撑,游过秦怀昭身边时,向来沉默寡言无甚表情的人都被他吓得抖了一下。
哗啦啦的水流声越发响了,倾月能明显感受到他们所在的结界,在随着周围的海水快速朝漩涡旋转而去。
偶尔,还有龙吟声呼啸而过。
一切都预示着,他们离那尾蛟龙越发近了。
“就要到了,做好准备。”
凌渊看她一眼,低沉的声线在狭小的结界中清晰擦过倾月的耳膜。
腕上灵光一闪,斩风剑已然握于手中。
清澈眼眸中映出前方漩涡中隐隐火光,清冽声音是一贯的从容镇定:“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漩涡猛然向外扩张,像一头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