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一字一句将方才从倾月那里听来的话转达给了凌渊。
凌渊拧起眉头,显得很是郁闷:“说到底还是没说出一句喜欢啊。”
倾尘端坐在旁边,认真看着他,道:“师尊,我想跟你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嗯?”凌渊歪头看他,少年眸子如暗夜星辰,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小鬼,但他眼里的郑重却不容人轻视。
他挑眉:“你说,我听着。”
倾尘平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姐她是个善良又倔强的人,醉魇发作的时候她再疼都能忍,但那个姓萧的在感情上自以为撒了个不足为道的小谎,却害她差点走火入魔。”
凌渊板起脸:“你想说什么?”
若在平时,看到他这副臭脸,倾尘肯定会后背发凉,生怕会受到他的怒火波及。可这次,他没有畏惧。
“师尊对姐姐的用心我看得一清二楚,但若师尊今后变了心,我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凌渊从字里行间窥到了他的胸怀担当,竟生出一种颇为自豪的感觉。
不愧是本座的徒弟,这品性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凌渊伸出手掌,冲他扬扬下巴,道:“你放心,你姐她生生世世都是本座的人,甩不开了。”
倾尘这才露出笑容,在他掌心利落地击了一下。
正在藏书阁认真研究修炼心法的倾月没想到,她的终身就这样被她的弟弟交托了出去。
这一击掌过后,倾尘正式在心里为凌渊贴上了“准姐夫”的标签。既然身为家人,那他自然也就没有保留了。
他对凌渊说道:“师尊,除了你交代我的那些话外,其实我还擅作主张多问了月姐姐一个问题。”
凌渊来了兴致,问道:“什么问题?”
倾尘挠挠头,犹豫道:“那你先保证不能生气。”
凌渊这会儿正高兴,哪里会跟他动气?
“你快说。”
“我、我问月姐姐,师尊的脾气这么……”
倾尘完全没了方才男人谈话的气势,他结巴了半天,才在凌渊不耐烦的催促下,豁出去似的一股脑把话吐了出来:“我问师尊的脾气这么臭,月姐姐难道不会讨厌吗?”
凌渊探过脑袋,一把搂住他的肩,轻声问:“她怎么说的?”
倾尘见他竟没生气,心里蓦然轻松,笑道:“月姐姐说你这样很可爱。”
凌渊眨眨眼,想没听清楚他的话一样,“说什么?”
倾尘又如实回答:“她说你很可爱。”
内心瞬间鼓噪起来,洋洋洒洒的尽是甜蜜。唇角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眉眼间溢满笑意,但还是嘴硬道:“什么形容啊?本座又不是女孩子。”
倾尘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师尊你能不能别再口是心非下去了?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独自强忍着笑意高兴了半天,凌渊才想起要去找叶知非说镇魂术的事。
洗髓换血对两人的魂魄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需要人布阵镇魂,否则便是险上加险,此事不容含糊。
叶知非摆摆手,一脸苦闷道:“你也知道的,镇魂术不是随便画个符篆念几句灵咒就能行的,我需要时间准备。你以为这么多天我没有去炼丹是在做什么?”
凌渊撇撇嘴,没说话。
棘游倒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很闲吗?昨天夜里老子被少主撵出房间望夜兴叹时,可看见你去逛青|楼了。”
叶知非眼角一抽,道:“你眼神不好,夜色那么暗,你肯定看错了。”
棘游嗤笑一声:“大家都是男人嘛,敢作敢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承认吧。”
凌渊抱着胳膊,调侃道:“看来血咒都阻挡不了你风花雪月的心思。”
叶知非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贞操辩解一下:“我不是去做那档子事了好吗?我是去找个听话的姑娘解决一下血咒问题。”
凌渊眸光黯淡了些,问:“这些年你都这样度过的?”
叶知非点头:“我不想让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只能用此法压制了。”
凌渊沉吟片刻,又道:“待解决了倾月的事,小非你随我一起回魔域去吧。”
有些旧账,不宜再拖,该是时候清算了。
叶知非却没立即同意,他只是严肃说道:“你不要冲动行事。即使洗髓换血成功了,也会极度消耗你的灵力,没有一年半载你回不到巅峰状态。趁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才是要紧的。”
看凌渊望过来的目光中夹杂着丝担忧之色,他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
“我隐忍了二十年,也不怕再多等个三五年。可若想扳倒那人,就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必须确保一击毙命才能行动。”
“叶小子说得在理。”
棘游道:“千霜旧部多是忠勇之士,趁蛰伏的这段时间,老子去将他们当中可靠的召集起来,以作策应。”
既然他们两个都如此坚持,凌渊也就点了头。
“好,这个话题先告一段落。”叶知非双掌合十,深吸了口气,转而扑到凌渊跟前,眼睛亮晶晶的,问:“老实回答,你和倾月是不是已经嘿嘿嘿……?”
凌渊冷眼睇他,啪的一掌拍在他脸上,推离自己的视线,沉声道:“猥琐。”
叶知非不死心,又贴上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只需要告诉我你这棵铁树是不是开花了就行。”
棘游大喇喇地斜倚在红木椅中,手指勾着一缕黑发,眼含笑意地望着凌渊,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欣慰之情,他家小少主终于得偿夙愿了。
结果,凌渊给出的答案差点让他从椅子里摔下来。
“没有。”凌渊一巴掌拍在叶知非的脑门上,起身朝外走,“别再提这件事了,不然本座把你整个库房都烧掉。”
屋里,叶知非和棘游大眼瞪小眼。
“他什么意思?难道是真没吃到?”叶知非有点不敢置信。
孤男寡女,还是彼此互有好感的孤男寡女,再加上两人身体都还算健康,没病、没灾也没醉,共处一室,同榻而眠,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叶知非表示不能理解。
棘游长叹一口气,他家小少主未免也太君子了。
到这种时候,他平日里那些嚣张霸道的气焰都去哪儿了?该不会凌渊一直记着他的那句“慢慢来”不敢往上扑吧?
又过了两日,倾月正在藏书阁中看一本关于炼器的典籍,正看到精妙处,墙壁上的暗门忽然打开,叶知非急匆匆地闪了进来。
待暗门重新阖上,叶知非才松了口气。
倾月放下书走过来,打趣道:“外面是有狗追你吗?”
叶知非一脸郑重点头:“你怎么知道?”
倾月:“……”
叶知非用衣袖扇扇风,走到阁中的桌案旁坐下,道:“那些人比狗还难缠。狗咬了你一口就跑,他们非要把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才肯走。”
倾月和他相熟起来,也就自然关心起他的事来。
“你这种名震天下的炼丹大师,还有人敢上门来找麻烦?”
叶知非眉头不松,骨子里都透着厌烦,道:“那个徒有虚名的国君早就看不惯我们这些分封而治的领主,尤其是看不惯我。一个月前的那个狗屁炼丹师褒奖会我没去,算是给了他找茬的理由。”
“恐怕那些嫉妒你名利地位的人也在旁煽风点火。”倾月在他旁边坐下,给他斟了杯茶去火。
叶知非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赞叹地看她一眼:“聪明,一语中的。”
倾月又问:“很麻烦吗?”
叶知非摇摇头,道:“我懒得露面,让尹安打发他们去。这阶段我要专心办你和凌渊的事。”
倾月蹙眉,心里却不禁觉得温暖,她忽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这一路走来虽遇到过那么几个心怀鬼胎的人,但总归还有人站在身边,真心为她着想。
这样的人不用太多,有两三个她已经很知足了。
“说实话我早就不想做这个什么领主了,当初也不过是觉得做一方之主会很好玩,结果发现每天琐碎的事太多,还要跟那些杂碎勾心斗角,简直快要烦死我了。”
叶知非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烦躁道:“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跟你二哥一块离开这块破地方,快意江湖去多好。”
倾月莞尔:“你扒掉外面那层温润谦和的皮,倒的确与我二哥很像。”
叶知非又叹了口气,道:“说起你二哥,他的眼睛现在只有光感,看不清事,我得给他炼点丹药来慢慢治。”
“棘手吗?”
“有点,不过这事不急,一切等你好了再说吧。”
叶知非伸了伸懒腰,飞眼看了下高处的那个锦盒,又对倾月道:“你接着看吧,我也找几本书看看,就当陪你修炼了。”
说完,他就纵身将那方锦盒取了下来。
落落大方,坦坦荡荡,一点都不像是装着小黄书的样子。
倾月眉头跳了两下,装作不知情的随意问道:“你看得什么?我瞧瞧。”
叶知非从容地将锦盒抱远了些,道:“一些造物工本,乏味得很,你肯定不爱看。”
倾月很佩服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还造物工本,应该是造人图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