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伯羽放下碗筷,直视凌渊的双眼,笑着反问:“如果我偏要碰呢?”
凌渊歪头看他,云淡风轻地答:“想死的话,你可以试试。”
“朋友,你不要太嚣张哦。”贺伯羽虽然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你现在灵息弱到随便在大街上找个人都能把你搞死。”
“是么?”凌渊扔了筷子,冲他挑了下眉,歪头指了下厅外,“去外面。”
“好啊,”贺伯羽起身,“奉陪到底。”
眼见着两人就要大打一场,倾月拍案而起,厉声道:“够了。”
她的声音太严肃,陡然拔高的音调把正在喝粥的温清风吓了一跳,呛得脸颊通红,捶着胸口咳嗽起来。
凌渊依然向外走,被她一把拽住。
“你闹够了没?你刚醒过来,这次又想扔下我躺多久?!”
倾月没等他回答,又转过头去瞪贺伯羽:“你也给我老实坐好,再敢挑衅闹事,胳膊就别想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倾月动怒,贺伯羽从善如流,乖乖坐下了。
凌渊冷冷剜了他一眼,拂开倾月的手,转身离开了花厅。
花厅里瞬间弥漫开一股尴尬的沉默气氛,周身低气压太强烈,温清风只能顶风开口道:“小妹,你不追去看看吗?”
“不去。”倾月斩钉截铁,开始拿起碗筷吃饭。
但心底到底是又气又忧,一顿饭下来,食不知味。
温清风竖耳听她用筷子把碗底快要戳穿,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人在一起才柔情蜜意了多久,又开始像从前那般,半天不斗嘴都不舒服。
他也不用多劝,反正这两人不出半天又会和好,然后再继续吵架、和好……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思及此,温清风觉得自己预判能力超强,他开始琢磨自己要不要去大街上戳张桌子,给人算命占卜,开辟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倾尘忽然跑了进来,慌张地对倾月道:“月姐姐不好了,师尊他晕过去了!你快点过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倾月已经闪身不见了,温清风也赶忙要起来,却被贺伯羽按住了肩膀。
“贺兄你干嘛?我得去看看。”
“你去了,那位朋友肯定不高兴。”
“什么意思?”温清风不解。
“小朋友根本就不会撒谎,眼睛忽闪忽闪的,没一点儿紧张的样子,都是心虚。”
贺伯羽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干净,又轻飘飘地叹了口气,“看来倾月还真挺在乎那个小心眼的兄弟。”
温清风定下心来,重新坐好,点头道:“他们俩在一起不容易,小妹自然对他挂心。”
“听说那个凌渊是为了倾月才在床上昏迷了两个多月?”
“嗯,差点魂飞魄散。”温清风顿了顿,才道:“贺兄,你性情直率,在下也有话直说,你对小妹的心思趁早收了,她不可能移情别恋,你也别单恋她这一枝花。”
“哎呀,怎么大家都在劝我死心呢?”贺伯羽的语气似乎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羽哥有耐心,没准儿哪天凌渊被我气死了呢?”
温清风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他这是讲了个冷笑话。
他摆摆手,笑道:“贺兄你太有意思了,你把凌渊气死,小妹会把你乱剑砍死的。”
贺伯羽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别担心,羽哥这么风|流倜傥,她舍不得。”
两人插科打诨之时,倾月已跑回了房间,就见凌渊横躺在床榻上,头发还有点凌乱,看起来是突兀倒下的姿势。
正所谓关心则乱,她也没多注意其他细节,赶紧探身去摸凌渊的脉息。
结果刚一伸出手,手腕就猛然被攥住,然后她被拽进了那个温热有力的怀抱。
“你骗我?”倾月发觉自己被耍,气恼更甚,她想挣开怀抱,却听头顶传来抽气声。
“嘶——”凌渊轻拧了下她的脸蛋,剑眉微蹙,“别乱动,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倾月意识到他在开玩笑,冷着脸又要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次头顶的抽气声更大了些,听起来不像作假。
她止了动作,沉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心里。”凌渊拧腰将她压在身下,伏在她的颈边,低声道:“你只能是本座一个人的。”
原来是在吃醋。
倾月勾起了嘴角,扬手搭在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道:“嗯,我是你一个人的。”
“那本座去杀了……”
“不行。”
倾月的手顿住,语气格外严肃。
凌渊面色微僵,旋即恢复了平常神色,他方才也只是逞口舌之快,他知道依倾月的为人品性,也决计不肯让他动手。
倾月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僵硬,她轻叹口气,软了语气,道:“先不说贺伯羽是不是朋友,就算换一个人,你也不能单纯因为我就对人家起杀心。”
“喂,你这是在教训本座吗?”凌渊从她身上翻开,与她并肩躺在榻上。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那般平静,只是双眼隐隐发烫,让倾月忍不住心软。
倾月握住他的手,回望他的眼睛,道:“我只是想认真的和你谈谈。”
她那双清亮无比的眸子,教人只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拥抱她。
凌渊回握住她的手,侧过身来对着她,哑声道:“你说。”
“我想说的就那么多,”倾月微微垂下眼睫,目光在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上逡巡,“杀一个人太容易了,但遇见一个忠诚又可靠的朋友实在太难。”
“嗯?那个姓贺的当真那么好?”凌渊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蹙起眉。
倾月牵起嘴角,笑道:“他没那么好,但是你有。”
“嘁,”凌渊扬起了下巴,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脸却刻意板起,:“本座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的。”
“是啊,天下第一好的。”倾月捏了捏他的手,笑道:“答应我,别挑事,等叶知非他们出关,贺伯羽大概也就离开了。”
“只要他那双爪子离你远点,本座才不屑和他动手。”
“说实话你现在动手,还真不是他对手。”
倾月随意一说,但见男人眉心中皱起的褶子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她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道:“我是实话实话,贺伯羽的修为在我之上。”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当然了,如果你在巅峰状态,自然不必将他这等武圣境的人放在眼里。”
凌渊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些许。
倾月发现自己掌握了该如何摆平这个别扭男人闹情绪的方法,只要顺毛胡撸一把,再说上几句好话,就没有大问题了。
她知道,凌渊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表现得像一只猫咪,脾气傲娇,但揉两把就能驯服。
这种充满小别扭的性子,是他卸下所有坚硬强悍的外壳后,唯独向她一人展示的柔软。
“好了,”倾月支起身子,飞快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你老老实实休息,我去看小尘有没有偷懒。”
“回来。”凌渊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回到自己身上,又扬起下巴,道:“蜻蜓点水的一下就想把本座打发了?”
他稍有血色的唇是粉色的,虽然单薄,却看起来很有柔软的感觉。
倾月垂眸看着那两片近在咫尺的柔软,慢慢凑过去,凌渊稍稍抿了下唇,还故意地将双唇微张,舌|尖探出来似有若无地舔了下唇角。
倾月忽然低头在他的颈边轻咬了口,飞速说了一句“不可白日宣淫”,然后不由分说挣开男人的桎梏,快速跑了。
凌渊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抬起压在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下颈边轻微细腻的咬痕,无声地笑了起来。
脸颊上的滚烫经和煦的春风一吹,消退了不少,倾月整理了下衣衫,心想最近要和凌渊分开睡才好,不然他整日想着撩拨自己,身体只怕恢复起来就更慢了。
她低头走着,迎面正撞上摸索独行的温清风。
“二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小白没在?”倾月伸出手,充当温清风行走的拐杖。
温清风笑道:“这小家伙一大早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也没看见它吗?”
被他这么一问,倾月才想起小白和霜骨这回事,她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二哥你今后别再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拿出来了。”
“啊?什么书啊?”温清风面不改色心不跳,装蒜。
倾月盯着他,几度欲言又止,而她的二哥一直都很从容淡定,仿佛听不懂她的意思。
她想,大概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二哥的脸皮要比以前厚很多,装傻充愣的功夫也是突飞猛进。
“算了,没什么。”
她相信温清风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清楚。
正想扶他去找不知躲在哪里生气的小白,但还没走两步,倾月忽然眼神一冷,猛地推开温清风,同时抬脚飞踢,只听“铮”的一声,一只红色飞镖直钉入旁边的廊柱。
飞镖尾巴仍在小幅度颤动,倾月走过去,将上面缠裹的布条解了下来。
她打开迅速地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缩紧了一下。
温清风察觉到不对,肃声问道:“小妹,何事?”
倾月不动声色地将布条收好,又将飞镖拔出,放进袖口中,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