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析蹙眉，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感觉鼻子一酸，她轻咳了一声道：“你真的干了走私，还勾结外党了吗？”
萧恒生闭上眼，点点头，“我的确走私了，但……如果不这样做，又靠什么来养活萧府？至于勾结外党，我真的不知道收货的那批人是灵枢国的。”
萧笙析不由挑眉道：“萧府何时落魄的竟要靠走私来维持生计？再说，你不是有一个王爷做女婿吗？怎会被逼到这个境地？”
萧恒生摇摇头，“莫再提那个浪荡子，刚开始他来府上提亲，提名道姓要娶千羽，我还以为他是真的看上了千羽，后来听说只是为了冲喜，就气不打一处来，找上王府说了他两句，这浪荡子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对着千羽发脾气，他的母妃又瞧不上她，嫌她出身低微，千羽一会到家就哭诉不已，她娘气不过就去王府闹了几回。”
“一来二去，关系就淡了，千羽在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得了东方轩的警告，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谁知她娘竟拿着府中仅有的积蓄去救济她，萧府生意本就够惨淡了，这下算是山穷水尽，祁王府又不肯接济，我就只好冒险去干走私。”
听完萧恒生的叙述，萧笙析不由蹙眉道：“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既然没有被人陷害，这一切也就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若不贪图富贵，将萧千羽嫁给东方轩，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生死由命，这命也是自己走出来的。”
萧恒生垂首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会求你来救我们，这罪本就是我们该受的。”
萧笙析抚着衣衫上的流云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突然萧恒生站起身望着她道：“析儿，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你要记得，这世上曾经有一个真正把你当做女儿的人，他……不配做你的父亲，所以你只需记得他是谁就好。”
他眸中有泪光闪烁，萧笙析偏过头，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孩子，还没有长大，她捂了捂快要抽泣出声的嘴，吸吸鼻子道：“我为什么要记得他？他是谁啊？在我挨饿受冻的时候，他在哪儿？在我被人设计陷害的时候，他又在哪？在我无家可归，被人刺杀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你们萧府容不下我，我心里又为什么要记得你们，你不觉得可笑吗？”
要说对萧恒生没有一点感情，自然是假的，毕竟他也曾对自己好过，但绝情远比深情来得深刻，她不是不愿回忆，只怕回忆起来，就全是伤。
萧恒生终于颤声道：“析儿，你难道真的不愿再认我这个父亲了吗？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赶你走了！”
“再也不会？也再也不会有萧府了！”萧笙析怒声道，“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的歌儿是怎么死的？你不会还傻乎乎地以为她是难产而死吗？”
萧恒生一愣，“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歌儿的死难道另有其因？”
萧笙析笑道：“当然，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娘她是圣医门的圣女，怎会那么容易就死掉呢？如果不是你现在的好妻子，她估计现在都还坐门边对着我笑呢！”
萧恒生闻言，不由双瞳大增，“你的意思是，是芷兰动的手脚？”
萧笙析不由道：“看来你还没完全了解她，如果你知道就是她动手给我娘的饮食中下了药，才导致她难产而亡的，会不会对她的印象改观一些？”
萧恒生不由震惊的往后退了退，“不……不可能！芷兰她是跋扈了一些，不过她也是心善之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心善？”萧笙析不由讽刺地笑了笑，“是啊，她是心善，当年没把药量放多一点，若不然，说不定萧府的嫡小姐就是你的千羽了。”
萧笙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敛下了眉，淡淡道：“是秋后问斩吗？”
萧恒生仿佛还没从萧笙析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眼神呆滞地“嗯”了一声。
只见萧笙析牵起嘴角，拂开衣角，跪在地上，倒把萧恒生吓了一跳，连忙扒着栏杆道：“析儿，你这是做什么？”
萧笙析一脸肃穆地看着萧恒生道：“爹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我们今生虽无缘再续父女之情，但我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一拜是还您的养育之恩。”
说着，她便朝地上叩了一首，沉沉的一响，萧恒生不由抹了一把泪，“析儿，快起来，爹爹受不起你这一拜，我对不住你，又何谈养育之恩？”
不等他说完，萧笙析又径自抬首道：“第二拜，是拜您当年收留我娘，保她名声，没有抛弃她之恩，我代我娘向你致谢。”说完，便又是低头沉沉的一响。
“这最后一拜，拜别我们最后的父女之情，如果来世有机会，希望您能找个好女儿，不要一个像我这样孤独叛逆，也不要像千羽一样爱添麻烦。”
萧恒生看着萧笙析叩了最后一首，双膝有些撑不住身子，他想扶起她，奈何他们之间隔了一道栏杆，仿佛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笙析站起身，转头就走，“析儿！”
萧笙析转过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听萧恒生道：“我对不起你跟你娘，你若有机会，就去找你的亲生父亲吧，或者去圣医门找你的外祖父也行，别再回到这京城了，这里不适合你！”
萧笙析微微仰起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哪里最适合我，你……一切保重！”
萧恒生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由看着木板床上的一绺布絮，眼角滑落一颗泪珠。
在绳索套上脖子的一瞬间，萧恒生闭上眼睛，不由想起许多年前，那个身着红衣，扎着双髻的小女孩一脸笑咯咯地对他说：“你就是我爹爹所说的萧哥哥吗？你好，我叫叶雨歌，你叫我歌儿就好了。”
歌儿，我这就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