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加德酒店。
晨光沿着厚重的云翳边缘透出来,穿进加德酒店高层的某片落地窗。
宋濡蜷在一个座椅里,双手合拢,围住屈起的双腿,一言不发地坐着,眼白遍布血丝。
她彻夜未眠,直到那缕阳光逐渐攀上了她的侧脸,宋濡的眼角才轻微地眯了眯,她的脸上踱上一层阳光,像是被涂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蜂蜜,带着细腻甜润的光泽。
唯有那双眼睛像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暗黑洞,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视线落在了被软被堆砌的双人床上,安轻舟的身形陷在里面,眼皮沉沉,没有醒来的迹象。
午夜的时候,谢简走后的两三个小时,罗潘潘扛着人来砸她的门,砌出他以为是追兵,于是顺手抄起角落里的一支高尔夫球棍握在手里,走到门口,凑近猫眼,向外看去。
结果却看见了一张熟稔的脸,一身血污地被另一具身体压的直不起腰,表情疲惫地皱着眉眼看向门镜。
宋濡扔掉手上的高尔夫球杆,打开门让人进来,气喘吁吁的罗潘潘将安轻舟拖进屋,安轻舟比之前的状况还要糟糕,原本在宋儒家里住着的时候虽然虚弱,但是脸上还有几分血色,如今那张脸上白到连嘴唇都没了颜色,耷拉着脑袋像是颗失水的菜梗。
被酒店的医生抢救了一番的安轻舟,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而宋濡同样不知道自己要躲在这里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听见卫生间里的流水社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一道门锁打开的声音,脚步声逐渐接近。
宋濡问到了一个沐浴露的香气,是不再在浴缸旁边的玫瑰味的那一款。
罗潘潘从卫生间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宋濡,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加德酒店是绝对禁止发生争斗,罗潘潘当晚与蒋小刀的人遭遇,他几乎是从人堆里将安轻舟拖出来的,所以罗潘潘在来到酒店之后就在外面的套间里睡了过去,宋濡没有走动,就没有惊醒罗潘潘。
“你不要那么紧张。”罗潘潘叹了口气,将头上的毛巾扯下来:“如果确实是蒋小刀抓了王文哲,简哥将人带回来就真不是真么难事儿。”
蒋小刀那路货色,斗狠虽说是一把好手,但是在那种真正在阎王殿面前溜达过的人面前,还不够看。
而很不幸,谢简就是那种人。
“我要在这里等多久。”她眼帘微垂,眸光微动:“这算什么?”
罗潘潘的面上依然懒洋洋地笑,眼中却是夫妻了几分难得的认真。
他反问宋濡:“你在救下安轻舟肚饿那个瞬间,不久已经做出了选择么?”
宋濡抬头看着他,罗潘潘将毛巾搭在肩膀上,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安轻舟的体温,才慢慢直起身看向宋濡:“不是我们为你选择,而是你自己的选择。”
宋濡一愣,继而表情变得迷茫而又失落。罗潘潘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在安轻舟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果断拒绝,或许已经能安稳的生活,至少还能在零工程没有找到自己之前,多活一段时间。
“我跟简哥谈过。”罗潘潘的声音轻缓低沉:“据说蒋小刀也在找你,而王文哲也是他们要找的人之一。”
蒋小刀确实在绑架他们的时候透漏过他和王文哲也是被追捕的目标,不过并没有透漏缘由。
“蒋小刀是谁的人?薛皖英还是钟元?”
想要知道缘由,只能从蒋小刀身上找出口,而之前安轻舟跟自己说过,对他下手的是薛凌坊与丰臣建筑。
“知道的不少。”罗潘潘笑意愈发深刻:“蒋小刀是薛皖英的人。”
“谢简现在在干什么?”宋濡问。
罗潘潘沉吟了一下:“眼下应该去找姜子舌了吧……诶?你去哪儿?”
宋濡根本不回答他,直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罗潘潘也来不及再问,三两步冲过去,攥住了宋濡的臂弯。
“你回来!”罗潘潘怕伤到她也不敢太使力,只能控制住她不让她再向前,如果宋濡在她的视线之下走出了加德酒店,谢家届时一定会扒掉自己一层皮。
虽然罗潘潘有些看不太懂宋濡对于谢简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凭借罗潘潘的第六感,他知道宋濡对于谢简来说绝对不简单。
宋濡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理智地放弃挣扎,一夜未眠的眼睛里遍布血丝,带着几分戾气:“放我走。”
“你想去哪儿啊?”罗潘潘抽着脸问她,手上依旧不松。
“王文哲还在薛皖英那帮人的手里,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搞不好王文哲会没命的!”宋濡沉声说着低头开始掰着罗潘潘的手指。
“你冷静点儿,简哥说将人带回来就一定会带回来,你现在去又能在那么样,你什么都做不了……”
“是!你们能做得到!”宋濡骤然发力,一把挣开了罗潘潘的手臂,罅隙的脖颈上青筋突起,朝着罗潘潘暴喝:“可是你们什么都不做!当时是我拖他下水,让他替谢简做针剂,如果他死在那帮杀手手上,那就是我害得!”
罗潘潘寒目望着宋濡有些慌乱而绝望的脸,宋濡处于崩溃伸手捂住了额头,似乎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结果仍然无济于事,只好对着空气骂了一句:“妈的。”,继而深吸了
口气,垂着眼眸转向罗潘潘:“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与准则,我也有我的,我要离开这里,时间越久,王文哲就越危险。”
她抬眼:“你能帮我么?”
“他帮不了你。”
话音一落,罗潘潘与宋濡俱是朝着门口望去,谢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罗潘潘面色一喜,救场的可算是来了!
谢简双手插在上衣口袋,缓缓朝她走来,在与她距离一只脚的距离站定。
他比宋濡高出一头,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不自觉的带着一种压迫感,半张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中,轮廓硬朗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