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繁 花 >>
刘月2018-10-09 15:5111,850

  1

  VIP 病房内,楚慕格躺在病床上阴着一张脸,翻看手中的资料。

  陈严坐在一旁缓缓说道:“慕格,这个凌悠然,在森林工作室上班,

  是一名摄影师助理。未婚夫是黎浅南,正安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同时

  还是黎氏集团的少东家。这个女生的资料特别奇怪,只能查到近几年的

  信息,她之前的一切,一片空白。”陈严停顿了一下,一脸沉重地望着

  他,接着说,“她父亲,是凌泽。”

  楚慕格将资料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随手拿起了几张照片。他盯着

  其中的一张,照片里的这张脸和七年前的苏木槿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流

  露的不再是那种孤傲,她的笑容真是温暖。

  她和黎浅南相拥的照片,刺得他双眼生疼。她的内心难道毫无愧疚?

  还是真的把他忘记了?

  他双手用力一扯,照片被撕成了两半。

  凌泽,他恨不得亲手杀死的仇人,竟然是苏木槿的父亲,他现在依

  旧记得七年前她离开的时候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些话像针一样刺在他

  的心上。

  七年前,他爱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甚至不惜背负杀人的罪名,

  忍受世人的唾弃。

  在那个灰暗的房里,他戴着冰凉的手铐,那时苏木槿冷漠的脸让他

  好害怕。

  “苏木槿,你等我,只要三年就好了。”

  “楚慕格,我凭什么等你,等一个杀人犯吗?我真的厌恶这里了,

  讨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包括你。我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冷漠的脸、冷漠的话,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那时他们不过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谁能接受这如噩梦一样的变化,

  楚慕格以为他的勇敢会换来苏木槿的深情,没想到,得来的是如同十二

  月寒冰般的冷漠。

  “苏木槿,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坐在这里的本来应该是你,

  可现在是我,是我……”楚慕格声音低沉,短短几日,一切都变了,他变了,

  苏木槿也变了。他早就该知道,冷漠自私的苏木槿才是真正的苏木槿。

  “没有人要你背这个锅。如果戴着手铐坐在那里的是我,我会死。”

  她不想在这个见不到光的房间里待着,经过那么多年黑暗的生活,

  她双手沾满了鲜血才最终救赎了自己。所以她自私,她没有勇气去承认

  这件事情,去救楚慕格。况且,她还被那个视频威胁着,她想逃,逃到

  连楚慕格都找不到的地方。最后,她将落寞的身影留给了楚慕格。

  楚慕格对着慌忙离去的背影大吼:“木槿,苏木槿,你离开了,我

  会恨你的,恨你一辈子的。”

  “这么快,就把她的资料调出来了,陈严,你办事真靠谱啊!”李

  米恩一进病房便看到了楚慕格手里的照片,还有床头柜上的资料。

  陈严讪讪一笑,将资料收了起来,又一把抢走了楚慕格手里的照片,

  一起塞进文件夹里,低头轻声对他说:“好好说,毕竟昨天的事是你不对。”

  陈严离开病房,李米恩一脸不悦地坐在沙发上。楚慕格今天早上看

  到了报纸,头条便是:“当红女星李米恩遭情人知己楚慕格抛弃。”

  “楚慕格,对于昨天的事情,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李米恩看他

  半天不说话,火气一来,将茶几上的水果全部扫落在地上。

  “对不起,消息我已经让陈严封锁了。”他的脸上没有因为李米恩

  小小的撒泼而有任何变化。

  李米恩突然特别怀念七年前的楚慕格,那时的他热情、阳光、幽默。

  开心的时候常常会手舞足蹈,生气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不满,而如今不管

  发生什么事,他都面无表情。

  不哭,不笑,不闹。

  苏木槿的离开改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起身向病床走去。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楚慕格不知道该把手放在

  哪里。

  李米恩的双臂环抱在他的脖子上,头部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柔软

  了语气:“慕格,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这句话让他的心里一下内疚起来,他伸手抱住她的背,嘴角扯出苦

  涩的笑容:“好!等我出院了,我们就回去。”

  四年来,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让自己变得强大、替父亲报仇上面,

  甚至忘记了他怀里的这个人为了他抛弃了所有。在那个城市里,她还有

  年迈的父母一直等着她。

  “对不起。”楚慕格伸手抹掉李米恩眼角的泪。

  李米恩觉得心头有些酸涩,转头望向窗外:“你的‘对不起’,是

  我最不想听的话了。”

  她想听的并非这三个字。

  年少的我们以为付出便会有收获,到最后,我们深知那是无悔的

  青春。

  2

  住院部的深夜甚是安静,凌悠然睡得蒙蒙眬眬,一只冰凉的手抚上

  她的脸颊。她睁开双眼,一个黑影坐在她的床边,吓得她双手紧抓被子

  坐了起来。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摸到床边的开关,打开了病房的灯,楚慕格穿着和她一样的

  病号服坐在床边。

  看到他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她轻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死不了。”楚慕格已经在她床前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他一

  直在观察着她熟睡时的模样。她总爱紧紧皱着眉头,他几次伸手将她的

  眉舒展开。

  凌悠然一直抿着嘴唇,低着头,时不时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耳垂。

  楚慕格将这些动作都看在眼里,苏木槿觉得尴尬紧张的时候就会做这些

  动作,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习惯总是改不了的。

  他再次喊出了那个让他既憎且爱的名字:“苏木槿。”

  “我不是她。”凌悠然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失望,竟然心头一酸。

  她伸出右手,冲他一笑:“你好,我叫凌悠然,凌晨的‘凌’,悠

  然自得的‘悠然’。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我都不叫苏木槿。”

  他不理会她伸出的右手,站起身来,哽咽地说:“苏木槿,复苏的

  ‘苏’,木槿花开的‘木槿’。”

  说完,他起身拉开病房的门。她凝视着他的背影,轻唤他的名字:

  “慕格,楚慕格。”

  楚慕格回到自己的病房,墙上的时钟显示着凌晨一点整。窗外突然

  下起了暴雨,南方将会进入漫长的雨季。雨水冲刷着整个城市,却洗不

  去记忆的浮尘。

  他第一次遇见苏木槿的那天,也是下雨天。

  那天他从便利店走出来,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巷子里传来了女生尖

  叫的声音。

  傍晚的路灯一闪一灭,他踩着石板上的积水走过去,不远处一大群

  女生围在一起。那时的苏木槿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破旧的木棒跌坐在石板

  上,全身被雨水淋得很狼狈,眼里露出倔强的目光。

  那个目光吸引着他向前,在苏木槿被那群女生撕扯着衣服与头发之

  时,他冲了过去,像一个勇士一样挡在她的身前。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楚慕格单手举着雨伞,俯身去扶苏木槿:“别害怕。”

  苏木槿并不领情,左手拉着自己被撕烂的外套,右手撑地,自己站

  了起来。

  “哪来的小哥哥,不要乱管闲事。”那时李米恩的脸不像现在这样

  精致,脸颊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烫着爆炸头,嘴里嚼着口香糖,完全是

  一个小太妹的形象。

  苏木槿有些站不稳,楚慕格伸手扶住她:“我是她朋友。”

  “哈哈……喂,你们听到没有,他说她是苏木槿的朋友,苏木槿有

  朋友吗?”那群女生大声笑着,李米恩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揪住苏木槿

  的衣领,“你别以为今天还真有人能救得了你。”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现在我要带她走,有问题可以来找

  我。”楚慕格一手搂过苏木槿的肩,将她横抱起来,往巷口走去。

  她的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李米恩在他背后大喊着问:“喂,我去哪里找你?”

  “明扬中学,初三二班,楚慕格。”他就那样带走了苏木槿。

  傍晚的大雨越下越凶,走出巷子,他将她放了下来:“你家住在哪

  里?我送你回去。”

  她抬起头,嘴角和眼睛下方微肿着,双脚来回磨蹭着地面:“我现

  在不能回家,你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啊!”他抓了抓脑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上,顺

  手拉过她的手,“走吧,我爸今天正好出去了,晚上应该不会回来。”

  那时的苏木槿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她握紧了楚慕格的手,莫名地感

  到安心。

  走了几分钟,便到了楚慕格的家。

  苏木槿呆呆地站在客厅,环视着周围,这个家虽是简单,却充满了

  家的味道。

  楚慕格递给她一套衣服,低声说:“你先去洗澡吧,别着凉了。穿

  我的衣服,我们家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他见她不动,就将衣服塞进她

  的手里,推着她的后背进了浴室。

  她脱下湿透了的衣服,打开喷头,下意识地看窗户有没有锁紧,是

  否能通过门缝看见浴室里面。她深呼一口气,这里不是家里,很安全,

  不用担心有人偷窥她洗澡,也不用担心那个人会破门而入。她安心地感

  受热水淋过皮肤的感觉。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餐桌上有两碗正在冒热气的面条,楚慕格从

  厨房端出一盘小菜:“洗好了啊,那就吃点儿东西吧!”

  楚慕格的衣服穿在苏木槿的身上,宽松得很,两个人尴尬地望了对

  方一眼,一起坐在了餐桌旁。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开始吃起了面条。

  他轻声问:“好吃吗?”她点头。

  “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煮。”楚慕格嘿嘿傻笑着,苏木槿冷淡地

  点点头。

  吃完面,他剥开煮熟的鸡蛋,移了移椅子向苏木槿的方向靠近:“你

  能把脸凑过来吗?我用鸡蛋给你揉揉。”

  苏木槿不好意思地将脸凑了过去,伤口的瘀青在鸡蛋的温度下慢慢

  化开,楚慕格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她们是一个学校的吗?我还是第一

  次看见女生打人呢!她们为什么要打你?”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抢过楚慕格手中的鸡蛋,警告他,“喂,

  你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了。”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

  “明扬中学,初三二班,楚慕格。”她抬头望着他,刚才他自报家

  门的时候,她就已经记住了。

  “苏木槿,你真的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他也已经记住了她的

  名字。

  “楚慕格,你为什么又来问问题了?我想睡觉了。”她站起来,

  仔细瞧了瞧这套房子,客厅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那里面种满了各

  种花草。

  楚慕格推开阳台的门,从花草丛中抱出一小盆薰衣草递给她:“你

  睡我房间吧!这个给你,怕你认床,薰衣草可以帮助睡眠的。”

  “谢谢。”她接过薰衣草,走进房间,她以为男生的房间都是很脏

  乱的,而楚慕格的房间格外整洁。他的房间有扇大窗户,拉开窗帘,可

  以看见窗外的木槿树,树上初开的花朵被雨水打落在地上。

  雨水滴滴答答地下了一夜,房里的少男少女在雨水的歌声中安睡,

  一段缘分在雨夜拉开了帷幕。

  谁也没有想过那么冷漠的苏木槿竟然会这么轻易地相信楚慕格,会

  对他如此依赖,将温柔付诸他一人。

  隔天楚慕格是被闹钟闹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墙上偌大

  的挂历。今天是周六,他穿起拖鞋,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轻叩着门:

  “苏木槿,你醒了吗?”喊了几声,他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床上

  空无一人,只剩叠得整齐的被褥。

  窗外的风吹得窗帘呼呼作响,窗边书桌上的笔筒压着一张纸条。

  “楚慕格,我走了,谢谢你昨天帮了我,对了,你的衣服我借走了,

  还有你的存钱罐里的钱我也借走了,有机会再还给你。”他伸手拿过他

  的金色小猪,摇了摇,一分钱都没有了,他却不自觉地咧嘴笑了起来,

  望向窗外又重新开了一轮的木槿花。

  那时的苏木槿,唯一肯亲近的人就是楚慕格,那是她唯一想去珍惜

  的人,是她人生中的四月繁花。

  3

  凌悠然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罗玉芬生怕再出点儿什么意外,硬

  是让她再住一个礼拜的院。

  临近下午,外面的天空一洗上午的阴沉,过了今天,她终于可以出

  院了。她站在窗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么好的天气,去郊外的木槿

  花园取景不知道多美呢!

  “凌悠然。”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她转过身,多么熟悉的一张脸,俊俏之中带着桀骜。男子大约

  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小麦肤色,白色的衬衣袖口卷到手臂中间,脸上挂

  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她用不解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对,你失忆了,肯定不记得我了,那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齐思

  源,齐国的‘齐’,思念的‘思’,源源不断的‘源’,这个名字你应

  该永远记住才对啊!”齐思源依旧保持着看不透的笑。他早就知道她在

  这座城市了,一直暗中监视着她的生活,这么多年,他精心布局的好戏

  终于要开场了。

  苏木槿,这一次你还要往哪里逃?

  凌悠然愣了愣:“你是谁?你以前认识我?你还知道我什么事?”

  听了她一连三个问句,他低头一笑,一步步向她走近:“当然认识

  了,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我知道你所有的事。”

  她用轻柔的声音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你

  可以走了。”

  “啧啧……现在说话都这么温柔了,看样子黎浅南调教得不错呀!

  以前你不是总爱无视别人吗?”他露出邪恶的笑容,“是不是觉得我知

  道的挺多的,我还知道更多呢!比如,你喜欢抱着苏米去菜市场,到了

  冬天就喜欢去城北的火锅店吃涮羊肉,每年四月中旬去一次郊外的木槿

  花园。”

  他的笑容、他的话,让她全身冒虚汗。她声音有些颤抖:“你想干

  什么?”这个人竟对她了解到了这种地步,或许他一直在跟踪她,或许

  还有更可怕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齐思源盯着她的脸,他曾一度迷恋她,可是

  她的眼里却只有楚慕格。他发过誓,如果他不能得到幸福,他也绝不会

  让苏木槿好过。

  她已经紧张得双腿发软了,但还是挺直腰背。齐思源双手环抱在胸

  前:“你和楚慕格已经见面了吧?怎么样?他可是你最讨厌的人啊!”

  “我怎么感觉我讨厌的是你呢?”她脸上即使流露着害怕,也依旧

  有着倔强。

  “女人越是嘴上说讨厌,越是代表心里很喜欢,你不知道吗?”齐

  思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她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她的腰撞上了窗台。

  “你们在干什么?”鹿萌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凌悠然半倒在窗台上,齐思源双手禁锢着她,动作暧昧至极。凌悠然一

  把推开齐思源,他一个没站稳,向后倒退了几步。

  鹿萌萌踩着高跟鞋走上前,愤怒地一巴掌扇在齐思源的脸上:“我

  还以为你就在日本不回来了呢?”

  齐思源左手大拇指摸了摸微微有点儿肿的嘴角,冷淡地说:“我回

  不回来,和你没有关系。”他将自己手中的名片放在桌上,“凌悠然,

  你一定会打这个电话找我的。”说完便走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凌悠然不解地望着鹿萌萌。鹿萌萌没有说话,过了一

  会儿追了出去。

  鹿萌萌踩着高跟鞋一路跟在齐思源的身后小跑,到了停车场,他正

  准备开车门,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为什么两年前你突然去了日本,

  又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联系我,你……”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

  “鹿萌萌,刚才你扇了我一巴掌,从此我们两清。”齐思源用力甩

  开她的手。

  她心里一片冰凉,冷笑一声:“两清,你怎么和我两清,我们之间

  怎么两清,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我交往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个,难道你们为我付出,我就要还给

  你们吗?萌萌,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那个时候你不也在床上喊得很开

  心吗?”他的话让鹿萌萌的脸色难看至极。

  “而且,你要知道,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没有情感,你还不明

  白吗?”齐思源的冷漠,让鹿萌萌心头一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你为什么会来找悠然?我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到底想干什

  么?”鹿萌萌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就觉得他的心思深不可测,他给钱,

  她办事,慢慢地连同感情都卖给了眼前这个人。

  那年十八岁的她身上背负着父亲的赌债,钱对她来说比任何东西都

  重要,她接近凌悠然是为了帮齐思源监视她的一切举动。

  起初只是为了钱才去结识凌悠然,和她做好朋友,可是随着相处的

  时间越来越长,她发现她们两人是那么合拍。

  在这座城市,她们如同两叶孤舟,最终找到对方,一起在这片海洋

  里寻找各自想要的希望和光。

  “萌萌,起初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聪明,可是现在你问的问题

  太愚蠢了。”齐思源伸出右手抬起鹿萌萌的下巴,又一次露出邪恶的笑容。

  “哼,齐思源,这一次我不会那么愚蠢了,我不会让你伤害悠然的。”

  几年前单纯的她将一切情感都倾注在齐思源的身上,哪怕是知道他们之

  间永远不会有结果。

  “萌萌,你忘记了吗?是谁让你站到了现在的高度,我稍稍一用力,

  你就会摔得粉碎,那些照片、胶卷我可都好好保存着呢!”齐思源的话

  让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双手紧握着拳头,手心里满是汗,她抬头望着他:

  “思源,你这些卑鄙手段,我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

  “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嘛!所以,你要乖乖的,我还有很多事情等

  着你帮我呢!”齐思源说完潇洒地上了车。

  齐思源的车在鹿萌萌的视线里越来越远,就像他们两个曾经的短暂

  的感情,越来越远。

  鹿萌萌回到病房的时候,凌悠然正坐在病床上,两个人同时说

  出:“你……”

  “你先说吧!”凌悠然望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

  鹿萌萌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就是过去和他有过一段感情,火气

  一来,打了他。”这话说出来,好像那段感情在她心里不算什么,可到

  底爱得多深,只有自己清楚。

  “既然已经过去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凌悠然安慰着她。

  鹿萌萌抬头望着她:“我不知道他来找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这个

  人不简单,你离他越远越好。”

  凌悠然微微皱着眉头,一想到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心里就觉得沉重,

  他似乎真的知道她很多事情:“突然觉得要远离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鹿萌萌自然听懂了她的话,上个礼拜还说让她离楚慕格越远越好,

  现在又来了一个齐思源,她轻拍着她的肩。

  “悠然,你父母都不希望你找回从前的记忆,你为什么一定要执意

  这么做呢?我只希望你好,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

  她根本不想知道原来的凌悠然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和齐思源又有什么过往。这些她通通都不想理会,她只知道现在的她们

  都生活得很好。

  凌悠然轻轻点头,窗外的阳光照在两个姑娘的脸上,两人对视一笑。

  仿佛六年前在大学的图书馆里,两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凌悠然一抬

  头便看到了鹿萌萌的双眼,两人对视一笑。

  那天,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得她们两人的脸微红,一切都像是命

  运的安排,殊不知那不过是鹿萌萌为了接近凌悠然精心策划的一次

  “偶遇”。

  4

  空旷的正厅,楚慕格摇晃着酒杯里的威士忌,脑海里都是凌悠然的

  影子。七年前她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他还没有整理好

  思绪,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他曾想过,这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她,他用所有青春深爱过的人,

  最后抛弃了他,是他人生不幸的导火线。他愤怒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

  上,拿起桌上的香烟。

  他刚点燃烟,陈严便推门而入,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烟:“你刚出院,

  抽什么烟!”

  “苏木槿是我仇人的女儿,她还……你说,我要怎么去面对她。”

  这些年已经变得冷漠淡然的他,只有提到苏木槿的事,脸上才会露出常

  人的哀伤。

  陈严坐下来,轻拍楚慕格的肩,他知道这其中所有的事情,在监狱

  里那三年,楚慕格将他和苏木槿的故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他一点点

  看着那个十八岁少年柔和的双眼在这几年间,慢慢变得深沉、变得冷漠。

  有一次楚慕格问他:“你为什么会来坐牢?你不像坏人。”

  他低头无奈一笑:“监狱不是只有坏人才会进来的,有时候,我们

  不过是没有办法掌握命运的人。”

  “那我们可以选择去抗衡命运,犯了错的人总要承担后果的。”那

  时楚慕格的眼睛里满是憎恨,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她根本不记得你,也许她真的不是苏木槿,还有,凌泽是凌泽,

  她是她。”他一直在想苏木槿到底是一个多么冷漠的人,让深爱着她的

  人替她入狱,而自己却悠然自得地过了这么多年。

  “不管她是谁,凌泽都必须为他七年前犯下的错承担后果。”楚慕

  格紧紧攥着双手,看着桌上的一大摞照片、资料,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

  了,只要他动动嘴,凌泽的下场马上就会和父亲当年一样。

  陈严看着手腕上的石英表:“等下有星娱赞助商的聚会,你得去露

  个面,走吧!”

  他想让楚慕格去放松一下,这几天因为凌悠然和凌泽的事,他整个

  人的神经都是绷紧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商业圈子的聚会不是在酒吧包间,就是在私人会所,总之是灯红酒

  绿的生活。楚慕格进入包间的时候,放眼望去,肥头大耳的赞助商左拥

  右抱地搂着星娱旗下几名女星。看见楚慕格进来,赞助商先站了起来,

  拿着香槟向他走了过去:“楚总来晚了,该罚,哈哈!”

  “那是自然。”楚慕格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引来包间里一片

  欢呼声,连续喝了几杯,包间里弥漫的酒味和烟味让他有些作呕,他示

  意陈严替他挡挡酒。

  他走出包间,在走廊上点燃一支烟,在楼上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形。

  两个女人被一群人围堵在一起,楚慕格灭掉手中的烟,其中一个人是苏

  木槿。

  他走到一楼,听见凌悠然大喊:“你们给我滚开,再不滚,我手里

  的酒瓶子可不长眼睛。”

  鹿萌萌已经醉得和摊泥一样,凌悠然一手扶着她,一手举着个酒瓶。

  刚才拖着鹿萌萌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个人,接着就被一群人拦了下

  来,明显就是找碴儿的。

  楚慕格从人群中走了进来,他穿着条纹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露

  出精致的锁骨,整个人的模样显得有点儿慵懒。

  “你们现在给我让开,等下可就不是砸瓶子了。”

  凌悠然转身,看见了楚慕格。她突然感到安心,拖着鹿萌萌往他的

  身旁挪了挪。

  为首的那人看楚慕格个子虽高,身材却清瘦,大笑了几声:“哪来

  的小白脸,给我让开,今天爷爷我就是要这两个妹子陪我回家,好好给

  我赔罪。”露出一口发黑牙齿,让凌悠然有点儿想吐。

  “哼!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楚慕格摸摸口袋,忘记带手

  机下来了,他一抬头,就看见这群人围了上来,他对身后的凌悠然说,

  “你先走。”

  凌悠然拖着鹿萌萌往后退了几步,将她放倒在一旁,那边已经打了

  起来。酒吧的人纷纷往两旁散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服务员也被吓得

  退开了。楚慕格身手再好,也打不过十几个大男人。凌悠然冲了过去。

  楚慕格被人攻击,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凌悠然,他一脸不悦:“你

  怎么还不走,跑过来干什么?”

  “我……”凌悠然还没说完,对面的人挥起酒瓶,打了过来。

  楚慕格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他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苏木槿,

  小心。”

  她看着楚慕格的头部渐渐流下鲜血,他的身体从她双手里滑落下去,

  倒在地上:“慕格,楚慕格,你别吓我啊,慕格。”

  那些人见楚慕格倒了下来,心想发生大事了,再看楼上有人往这边

  来了,吓得撒腿就跑。

  楚慕格的脸苍白得像张纸,呼吸急促,凌悠然瘫软地坐在地上,抱

  着他,哭着喊他的名字:“慕格,楚慕格,怎么办?怎么办?慕格,楚

  慕格。”

  楚慕格微微睁开眼睛,抬起左手摸上她的脸颊,发出微弱的声音:

  “听见你叫我的名字,我的心好痛。”刺眼的灯光渐渐变得模糊,她的

  眼泪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最后他只听见陈严喊他的声音。

  凌悠然望着晕过去的楚慕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把他

  的名字喊了出来。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双眼的泪水越流越多,怎么都

  停不下来。

  5

  陈严急忙赶到楚慕格的身旁,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楚慕格口中的苏木

  槿,竟然是哭得这么悲凉的模样。

  刚才要不是酒吧经理跑过来告诉他,他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严重的

  事情,他扶起楚慕格:“我不管你和慕格是什么关系,现在你必须和他

  一起去医院。”

  “鹿萌萌,怎么你也在这?”陈严看到喝得醉醺醺的鹿萌萌,他和

  她见过两面,知道她是齐思源的人,现在也没有闲工夫去追问她们之间

  的关系了。

  楚慕格被送上了救护车,凌悠然和鹿萌萌坐在陈严的车上,跟在救

  护车的后面。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凉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鹿萌萌迷

  糊地抬起头问:“悠然,我们这是去哪呢?”

  “去医院,刚才出了点儿事。”她小声地说。

  鹿萌萌的酒突然半醒,拉起她的手:“你哪里受伤了,怎么了这是?”

  “不是我,是别人。”

  到了医院,鹿萌萌才知道其中的原委,她们怎么又摊上了楚慕格

  的事。

  没过一会儿,李米恩戴着黑色鸭舌帽,赶到了医院。她忽视了一旁

  的凌悠然,直接走到陈严面前:“慕格怎么样了?”

  “还在处理伤口,应该不会有大碍。”陈严望着站在一旁的凌悠然

  和坐着的鹿萌萌。

  李米恩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扬手甩在凌悠然的脸上:“你就不能

  离他远点儿吗?”

  “李米恩,你神经病啊!你干吗打人?”鹿萌萌站在来,猛地推了

  一把李米恩,心疼地摸了摸凌悠然的脸,“悠然,疼吗?”

  她摇摇头,低着头不敢去直视李米恩的双眼,任凭李米恩对她大

  吼:“上一次出车祸,中度脑震荡,这一次被酒瓶直接砸在头上,那下

  一次呢?是什么?你害慕格害得还不够吗?”

  “别吵了,你可是公众人物,非要招来记者吗?”陈严拉了拉李米

  恩的手,他可不想招来记者,上次李米恩的事情,封锁消息就弄得他头

  疼,他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

  “你就是楚慕格的灾星。”

  鹿萌萌走上前恶狠狠地瞪着李米恩:“你才是灾星呢!胡说八道什

  么?”她还想骂几句,被凌悠然拉住了。

  急诊室外的气氛沉重至极,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护士出来了,才打

  破这一僵局。护士望了望脸色都不好看的三个女生,轻声问了问:“谁

  是苏木槿?”

  凌悠然哽咽地回答:“我是。”

  “病人要见你。”

  凌悠然缓缓向病房走去,却被李米恩抓住手腕:“你明明什么都不

  记得了,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如果承认自己是苏木槿,你要楚慕格怎

  么去面对你?”

  “我不会的。”凌悠然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戴着大框眼镜的主治

  医生,医生见她进来了,对楚慕格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

  他们两人。

  才几天工夫,这是她第二次看见楚慕格换上病号服了,哪怕是宽大的

  病号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也那么好看,他指了指床旁的座位:“坐。”

  凌悠然坐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凌悠然开口:“我

  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慕格凝视着她:“自私、冷漠、孤僻。”

  “我不喜欢苏木槿,也不想成为她,如果她对你有什么亏欠,我替

  她还。”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在梦里恨不得掐死她的少年就是眼前这

  个人。她原来对他做过什么,他才会这样恨她。

  “凌悠然,你觉得你还得起吗?”他低声笑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让我怎么还你?你告诉我。”凌悠然站起来,

  楚慕格的眼神有些吓人,他起身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禁锢在怀里。他们

  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苏木槿,你还得清吗?两条人命的债,你还得了吗?”楚慕格左

  手抵住凌悠然的下巴,他温润的唇贴向她,凌悠然“呜”的一声,想推

  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他那充满占有欲的吻让她变得呼吸急促,两人不自觉地都落下了泪,

  吻里满是咸味。

  凌悠然的手肘用力撞在楚慕格的肋骨上,他吃痛地放开她,她接着

  推了他一把,他从床上滚落到地板上。

  她双手抱在胸前,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楚慕格,你看清楚了,

  我不是苏木槿,我不是。”

  她是凌悠然,她有黎浅南。

  楚慕格吃痛地站起来,伤口处刚刚包扎的纱布渗出鲜红色的血,她

  的眼神流露出恐惧和无助,一如七年前的模样。

  凌悠然冲了出去,留下楚慕格一人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

  凌悠然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医院,不管鹿萌萌在后面怎么喊她的名

  字,她都没有停下来。她一边奔跑,一边回想着楚慕格刚才的话,从前

  的她自私、冷漠、孤僻,她欠他两条人命,到底曾经的生活是如何不堪?

  凌晨的大街,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路灯下凌悠然孤独的身影被拉得

  很长,她抬起头,不远处齐思源站在车旁。她大步走过去:“我不管我

  们原来是什么关系,你离我越远越好。”

  “就是这种眼神,苏木槿,害怕、无助却又冷漠的眼神,让我忍不

  住想要保护你,同时又渴望征服你。”齐思源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冷漠

  的凌悠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你要知道,如果你不乖,我会毁掉一切。”

  凌悠然推开齐思源,向后退了几步,她深呼一口气:“你到底想要

  干什么?”

  “我想让你记起以前的事啊!记起你曾经的模样,记起我啊!”

  她瘫软地坐在地上,紧闭双眼不去看这人可怕的脸庞。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记起自己是苏木槿,她感到好害怕。

  鹿萌萌找到凌悠然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地上。鹿萌萌扶着她

  上了出租车,一路上她一句话也不说。

  车行驶在道路上,凌悠然反反复复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觉得

  好累好累。

继续阅读:第五章 变 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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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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