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送去了。说是明天一早就能洗出来。”楮知韶不善说谎,怕漏了怯,低着头边扒饭边说。
“什么照片?二哥什么时候拍照了,怎么不叫上我。”楮知月嘟着唇,有些不满意,“我今年还没有拍过照片呢。”
楮知忆淡淡地解释:“拍的是昨天歹人留在阳台的脚印。”
“脚、脚印?”楮知月眸光一闪,随后扯唇笑道,“那太好了,只要照片洗出来就可以找到谁是昨天入室的凶手了。”
自己的儿子夜里被男人碰了,这事算是丑闻。楮正良还不知道楮知妍已经跟百里司羽说过了,立刻喝止他们再议论下去:“好了,食不言,什么事饭后说。”
楮知忆鱼线已放,但不再说话,拿着筷子挑了一筷子饭往嘴里送去。筷子刚到嘴边,一块鸡肉砸在手腕,打落了一筷子米饭。
“抱歉,手滑。”百里司羽漠然道歉,可那眉目眼没有一分歉意。哪里是手滑,分明是故意。
楮乱忆无礼腕间那一抹油渍,淡淡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神色漠然:“夜事做多了,自然手无力,我原谅你。”
酒精固然能消毒,但用多了于双手有害无益。她不会仅因为手上染上油渍而消一次毒。
夜事……做多了……
百里司羽牙关一紧,这个女人,不识好歹,细菌中毒死了跟他也没关系。
楮知妍心里没由来一紧,百里司羽一向温文尔雅,特别对女孩识与不识都十分有风度,可是现在一个楮知忆居然让他当众变了脸。这异常,不但没有让她心生欢愉,反而涌出一股危机感来。
楮知妍和楮知忆座位挨着,她抽出帕子替楮知忆净了手,目光扫过那双青葱般的手指,心笑道:“大姐姐手没受伤啊,司羽是不是看错了?”
楮知忆明明长在乡下,跟着仵作做日子,没想到一双手竟能养得如此娇贵,比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分毫不差。甚至,指尖更纤细。
她当然没受伤。百里司羽有些厌,并没有跟楮知妍解释,淡了一句:“那是我看错了。”
楮知忆受不了他们俩这种做作的友好,不接话,快速吃了一碗饭,便起身上楼了。临走时梭了楮知韶一眼,楮知韶会意,待她上楼后也忙扒尽碗底饭跟着上楼了。
楮知忆那眼色虽然使唤的隐晦,可百里司羽今晚不知着了什么魔,纵然不看她,余光也总落在她的身上。待她一起身,便发现了她的异样。
楮知韶到楼上的时候,楮知忆已换了身衣裳,趴在案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楮乱忆抬起了头,她没有刻意回避楮知韶,只问:“今晚我要去抓贼,你去么?”
“去,我去。”楮知韶眸中亮光闪闪,随后又有些担心,压低了声问,“刚刚我没说是哪家照相馆,能行么?”
“嗯。”楮知忆道见楮知韶满脸疑惑,解释道,“我见你先从景城相馆出来的,再去其他家问。景城并不在街口,但却是你首选,可见你们习惯在景城洗照片。案犯也一样,会下意识认为你把照片送到景城。更何况……”
她站起身拢了手里的册子,“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他能从二楼跳下去,可见身手很好。身手很好还能藏在家里这么久不被发现,我推测他很聪明。所以,如果我们刻意透露送去哪洗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楮知韶瞠目结舌:“大姐,你怎么会这些?”
“我外公是仵作,常年在警察厅办案,听多了就会。”楮知忆道,“他不会太早动身,你先睡会,夜里我叫你。”忽而想到什么,道,“晚上不能走楼梯,爬墙,会么?”
楮知韶一愣,强爬楼都于礼不合,他怎么会爬墙。但一看楮知忆那清冷的脸,似乎只要他一说不会便能露出抹嫌弃来。当下二话不说,用力点头:“嗯!敢!”
“很好!”
百里司羽来做客,家里比以往睡的晚些。楮知忆洗完澡,坐在窗台上看着夜空想着凤夫人的案子,耳畔隐隐传来楮正良和杜月兰的笑声。
白日里往各个案发现场都留了线,却不知到时候上勾的是什么人。
百里司羽走的极晚,待楮正良所有人都睡下,院中有声响时已近零辰。
楮知韶并没有睡得沉,楮知忆一叫便一轱辘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穿着黑衬衣长靴束裤的模样有些发怔:“大姐?”
这是杜月兰今早一并送给她的骑马装,说是各家小姐都有,备着春游用。她本来夜行常穿短褂,但现在这身穿着也极简便。特别是那身黑衬衣,骑马装本该配着白衬衣,杜月兰为了让她来日出丑故意挑了黑色,现在却刚好可以当夜行衣穿。
“走吧。”楮知忆转身就走。
楮知韶本来和衣而睡,见状立刻跳下床穿了鞋子,就跟上。
楮知忆照旧沿着水管下了楼,楮知韶虽然是初次,但到底是男子,虽然笨拙到底还是毫发无损地下来了。
只是要过后院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多了值守的人。看来昨夜之事到底还是让楮正良上心了。
楮知韶伏在矮丛里,看了楮知忆一眼,无言地问:“怎么办?”
楮知忆倾身过去在他耳畔低声道:“你去引开他,我出去。”
“不行,太危险了。”楮知韶头摇地像拨浪鼓。
楮知忆却不再解释,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守卫的视线范围内。
“什么人?”值夜的守卫立刻跑了过来。楮知韶转头看向楮知忆,纵然月影稀疏他也能瞧出那清冷面容上那一双灼灼望着自己的眸子,灿若明月不敢背弃。
楮知韶萌出一股勇气来,直起身看向守卫,淡淡道:“昨天家里遭了贼。刚刚我听到院里好像有声音,就下来瞧瞧。”
守卫忙道:“少爷不用担心,是夜里来觅食的野猫,已经赶走了。”
“哦,只是野猫么?”楮知韶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余光还不忘往楮知忆那边望去,见她猫着腰飞快地跑到侧门边上,也不开门,一个冲刺直接爬上了院墙,跳出墙去。
楮知韶当然知道开门声再小,这样近的距离能让守卫听见,却想不想到她竟然还能有这般身手,想到昨天她还小心翼翼地翻墙,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楮知忆当然知道这并不是暴露自己的好时候,但是一来她判定楮知韶醇厚不会出卖自己,二来是今晚这人来历肯定不一般。
就像她跟楮知韶说的一样,有身手有头脑的人怎么会甘心当个普通的下人?哪怕是进了宅院当下人,也该费心往上爬博主子欢心,拿更高报酬,若是能得楮正良青睐那便能在官府里谋个职,怎样都比下人强。
虽然她知道现在只要破了凤夫人的案子便可,可是因为多年办案她对可疑的人有本能的好奇。不弄清楚,只怕回了麓山也睡不安稳。
跃出院墙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往黄金银行的那条街上跑。
刚绕进一个街口,一道黑影便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