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里,只有凤无忧还悠哉悠哉地看着,她一点都不着急,诗是现成的,只要在给长孙云初留出足够写字的时间就行了。
几十个字而已,写起来很快的。
很快,那些贵女们一个个地都写好了,拿上去给文夫人。
上官幽兰也写好了一份,直到此时,凤无忧才开始慢悠悠地写。
文氏并不愿意得罪凤无忧,所以一直都注视着她,看到凤无忧在香灭的最后一刻停笔,她连忙道:“秦王妃,你的也写好了是吗?”
凤无忧微微一笑,道:“写是写好了,不过本王妃的字不好看,林夫人不妨先念其他人的,本王妃让云初给我誊一份。”
只要凤无忧写了,文夫人就好交代的多,要是得不到头筹,那就只是凤无忧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到别人的头上,因此一笑道:“也好,长孙姑娘慢慢誊写,我先念别人的。”
文夫人拿起那些交上来的诗词,念了几首,几个年长的夫人评判下来,都是平平,但她们也寻着里面好的地方说了说。
当又拿起一张纸的时候,文氏一眼扫过便愣了一下,然后眸中浮出深意,看了上官幽兰一眼,这才慢慢将上面的诗词念出来。
长孙云初因为很为凤无忧担心,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急着抄录,而是先听了听别人的诗词,听到她们的都是一般,这才蘸了墨,可没想到,正要写,就听到了上官幽兰的诗词。
只听了一句,长孙云初的手就猛地一抖,抬头面色极差地看着凤无忧,道:“无忧,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凤无忧正等着长孙云初帮她抄东西,不知道长孙云初为何会面色大变。
“萧老夫人……”长孙云初一字字道:“她的闺名里,是有个梅字的。”
这种事情,也只有长孙茂这样和秦王府极熟悉的人才会知道,女子的闺名中有梅字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文氏现在念的这首诗,竟然就是借梅咏人的!而且,极尽夸赞之能事。
这诗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上官幽兰写的,她文笔本就不差,此时又有意奉承,几乎借咏梅将萧老夫人夸到了天上有地上无。萧老夫人的彩头本来就是进秦王府的入场券,上官幽兰这诗一写,别人还有争抢的余地吗?
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听到上官幽兰的诗,也有想起萧老夫人闺名里有梅字的,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她们事先就没有想到?一个个地又开始骂上官幽兰狡猾,竟然用这种方式拍马屁!
长孙云初原本只担心上官幽兰真的写出什么好诗,却没有想到,她竟把主意动到了这上面。不得不说,上官幽兰绝对是用了心的。老人都喜欢听好听,萧老夫人听了上官幽兰这通夸奖,还不得对她印象更好?
闻言,凤无忧也怔了一下,正好,此时文氏把上官幽兰的诗也读完了,对上官幽兰笑着道:“幽兰公主真是巧思敏锐,用心良苦。”
其他几个夫人虽然心中不服,可也不得不纷纷夸赞,就算不说这诗里的小心思,上官幽兰的文采,本身也是比其他人好一截的。
“各位夫人过奖了。”上官幽兰貌似谦虚地说着,可实则,心底早已得意非凡。
因为,萧老夫人听了她的这首诗,已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看向她的目光也更为慈和,显然对她极为满意。
“无忧,怎么办?”长孙云初脸色苍白,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凤无忧写的是什么。
凤无忧叹了一声,也不用长孙云初再誊写,直接把自己写的那张纸拿了过来。。
打量了一眼,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还能将就着看吧。
她吹了吹上面的墨,道:“评判的标准是诗词的好坏,又不是拍马屁的好坏,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拿着自己写的那张字纸,走到文氏面前笑着道:“幽兰公主真是好文采,居然激起了本王妃的好胜心,本王妃也想来献献丑,就不请云初帮我抄了,还请林夫人帮本王妃念一念,只是,别笑话我的字就好。”
说着,将纸一展,送在了文夫人的面前。
只见,纸上字迹虽柔婉不足,但却力透纸背劲韧飞扬,扬扬洒洒地写着一首词。
那字迹似有魔力一般,让文夫人不自觉便顺着读了出来: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读毕,文氏脱口道:“好词!”
短短二十二个字,其中蕴含的气势,却仿若壁立千仞,江海排空,波澜壮阔。
咏梅本是小怡情,众人顶多夸一夸颜色品格,心思深沉如上官幽兰,也不过是借诗讨好了一下萧老夫人,可是凤无忧这诗,却硬生生将咏梅这件小事,描写得如率百万兵。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气场?
那些其他贵女们写的,包括上官幽兰写的,在凤无忧这短短四句词面前,全都小家子气得看也不能看。
所谓文无第一,那是在实力相近的情形下说的,而面对这种实力的绝对碾压,却绝没有什么分不出高下一说。
好便是好,毫无争议的好。
而且,她还故意没有写下半阙,只将这词停在了已是悬崖百丈冰这个意境下,就是要让某些人认清楚,她这些日子的小打小闹,自己不是争不过,而是根本不屑于计较。
长孙云初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浮出惊喜的神色,这诗词实在太好了,若是她早知凤无忧能写出这样的词,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凤无忧到底是什么人呀?每当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凤无忧,凤无忧却总是又给她新的意外。她就像是一座宝藏,永远也挖掘不完。
而上官幽兰则是继承了长孙云初先前的苍白,手在袖中紧紧地攥起,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眼熟了,当初在大殿之上,她一只战鼓之后,凤无忧也是这么走出来,笑笑地说了一句:幽兰公主舞的太好了,都激起了本王妃的好胜之心,然后用她和萧惊澜合奏的鼓乐,把她给比了下去。
而现在,凤无忧居然说着同一句话,又一次赢了她,而且,赢得比上一次还要干脆利落。
上一次至少还要有贺兰玖几人发话,皇帝才能判凤无忧赢,而这一次根本不需任何人说,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凤无忧这诗,写得比她好得多。
因为凤无忧交出的诗词实在是太出色,几位夫人就是想徇私都不可能,而且方才上官幽兰讨巧的做法让她们都很不满,因此一个个地出言夸好,利落地将凤无忧的这首词评为最优,而后面有些诗词还没有念的小姐们,一个个都偷偷去抽了自己的诗词出来,根本不好意思再念。
在凤无忧的这四句词面前,她们写的那些东西,根本拿不出手。
“想不到秦王妃不仅才干优秀,连文采也是这般出众,这支珠钗简直配不上秦王妃的文采,只能请秦王妃不要嫌弃。”文氏将珠钗双手奉上,又转头看向萧老夫人,道:“老夫人,秦王妃得了最优,您这手串……”
萧老夫人面色铁青,极想把那手串拿回来,她这手串是给上官幽兰准备的,怎么能被凤无忧拿走?
可,凤无忧岂会给她反悔的机会,她直接自己伸手将手串拿了过来,笑道:“母妃,这手串,儿媳就受之不恭了。”
说着,一套一撸,将手串戴在了自己手上。
那碧绿的颜色,十八颗不规则的石头,戴在凤无忧纤细的手腕上,越发映得她肌肤似雪,美不胜收。
凤无忧看着这手串,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既是萧惊澜祖母传下来的,自己又认定了萧惊澜,那这东西,当然得归她才是。
其他人,休想觊觎。
她虽不爱争,但有些东西该是她的,她也绝对是当仁不让。
虽然生了点波折,但好在,结局总是好的。
萧老夫人气得重重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又因为喝的太急,连声呛咳。
上官幽兰纵然心头百般不甘,此时也只能先顾着萧老夫人。
她们这么一闹,倒是把宴会上僵住的气氛又给弄活络了。
文氏道:“来人,快去把秦王妃这首诗词裱起来,这首词,当可流传后世!”
闻言,凤无忧这才汗颜了一下,这可是赤果果的剽窃啊,好在,这里的历史和她所知的并不相同,所以这首词应该也不会流传到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去。
但无论如何,凤无忧都决定,以后绝对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宁肯被人笑话几句。
这次若不是有目的,还有萧老夫人拿出手串,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下面的小丫鬟奉命来接诗词,而凤无忧则收敛了心思,开始琢磨文氏。
从头到尾,除去对诗词的欣赏之外,文氏都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文氏真的是受惊失忆,并不是她那个时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