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芊婉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但是在爹说出那句话时，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在脸旁。
多少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娘，你在天之灵有没有看到，你都听到了吗？
“原谅爹吧，婉儿，原谅爹好不好？爹错了，爹竟然自以为是的错了这么多年，爹真是该死，咳咳……”顾百万才说几句话，又再度咳了出来，嘴角又泌出一丝血渍。
“爹，现在悔悟还来得及，该死的人不是你，而是始作俑者。”
“没错，孟氏那个贱人，我一定要问问她，玉娘对她那样好，她为什么要害那么善良的玉娘，她为什么心这么狠毒？”顾百万一边剧烈咳着一边大声喊来福，要他把孟氏带过来。
“爹，如果想要从孟氏嘴里听到实话，那就不能让她知道，常富安已死，否则她会死不认帐的。”顾芊婉及时提醒道。
“没错，还是我的婉儿聪明。只是常富安已死，又该如何与孟氏对质呢？”
“爹爹难道忘记了香草吗？”是顾百万将这两个丫头，千挑万选送到她面前来的，他不应该忘记的。
“是啊，爹倒是忘记了，香草有口技之术。立即让香草过来。”
顾百万将一碗浓浓的参汤喝下，强行提起精神，来到主院，此刻孟氏早已经被带到阶下。
“老爷，老爷，你是来救婢妾的对不对？婢妾知道错了，老爷，婢妾知道错了，看在我们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看在婢妾为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你就饶了婢妾吧？”孟氏可怜兮兮的哀求起来。
若是往日，顾百万也许还会有丝丝怜悯之心，但是现在只有满心的厌恶。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阶梯下面，猛然一把攫住孟氏的下頜，用劲过猛，让孟氏疼的一声惨叫起来。
孟氏惊恐的发现，顾百万看她的眼神里，全都是冰冷的无情和杀意。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难道是明元失手了，不是说已经放火将那常富安烧死了吗？
“孟姨娘，你巴不得我死掉，但是很可惜，老爷有先见之明，救了常某一命，你的阴谋败露了。”香草假扮的“常富安”在来福来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孟氏见他的头发有些焦卷，额头和腿部也有明显的新伤，的确曾遭遇火灾，但却没能死成，心中顿时慌乱之极，也满是绝望。
看顾百万这样子，常富安应该已经全部都招了！
大势已去！
“孟红叶，说，为什么要残害玉娘，她对你那么好，在你走投无路之时，好心收留你，给你活路，你居然恩将仇报！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啊？”顾百万喘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痛和怒意，眼神之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恨不得将孟红叶这个贱人一把火焚个干净，好告慰玉娘的在天之灵！
“哈哈，哈哈，李玉娘那个贱人，只是让她难产而死，真是便宜她了，若不是常富安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不配合，我会让她死的更惨……啊……”
孟红叶一声惨字还未落音，就看见顾百万朝着她猛然踹过来一脚，她整个人犹如抛物线一般，撞上了柱子，又滑落在地，喷出一口腥红的血来。
但是她犹不觉得痛一般，继续放肆的狂笑，颠三倒四的开始说起疯话来，更是将当初的恩怨，交待的一清二楚。
“若不是李玉娘，我才是你顾百万的正妻，我的儿女才是真正的嫡子嫡女。何至于要受人羞侮，被人白眼？如果李玉娘真的善良，就应该在我来到的时候，就主动让位！可是她没有，她这个贱人，在你的面前，把自己装的那么高尚，其实还不是图谋正妻之位，图谋你的万贯家财？”
顾芊婉都听不下去了，她真的很想笑，真是太好笑了，她绝不允许孟红叶这样羞侮她的亲娘。
她冲过去唰一耳光，就将孟红叶的嘴给煽歪了：“孟红叶，你真让人恶心，你当年害的我爹倾家荡产不够，后来看我娘助我爹重新崛起，你又想跑来捡现成的便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真不知道你的脸皮倒底有多厚？”
孟红叶气的啊啊大叫，想要去抓挠顾芊婉，但是顾芊婉怎么可能让她抓到，非但如此，她还不停的用语气刺激她，让孟红叶更是趋近于崩溃的边缘。
“贱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你们都是死有余辜，尤其是让我恶心的李玉娘，表面上一副好人作态，骨子里就是个娼妇。若不是她，我的慧姐儿怎么会掉到水里去？都是她，都是她害死了我的慧姐儿？”
顾百万心中一冷，眉色严厉：“原来你一直认为是玉娘害的她跌倒塘里溺死的吗？”
“难道不是吗？我明明看到慧姐儿的身上，有那贱人的手帕……”孟红叶的眼中闪过一抹抹戾色，她的脸早就被毁容了，此刻更满是脓包，让人看都不想看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害死慧姐儿的人，正是你自己。你可记得你有服食砒霜的习惯？我曾多次告诫过你，不要再用那东西来美容，但你就是不信。你还自以为是，将砒霜掺进朱砂里面，混合服用，虽然美容功效大增，但是毒性亦是双倍。你可知道，正因为你经常服食，被慧姐儿瞧见，她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也去偷吃。有次慧姐儿正巧从你那里，拿了些许过来，怕被你发现，就在莲池旁边悄悄偷吃。玉娘当时经过，瞧见她嘴边有一点殷红，只当是吃胭脂留下的，便好心拿丫头帕子给她拭唇。谁料她人小，经不住毒性，竟然才拿到帕子，就整个人倒进了水里，从里捞上来时，整个人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孟红叶听着顾百万的话，一边听一边摇头，早已经腐烂不堪的杏眼，变成了可怕的恶魔之眼，她不停的摇头，尖叫着：“不，你骗人，你骗我！你只信李玉娘那贱人的话，分别就是她害死了我的慧姐儿，是她，是她，就是她，和我没有关系，和我没有关系。”
顾百万满心沉痛，他一直以为孟氏是知道的，因为慧姐儿从水里捞出来时，嘴唇是黑紫的，如果是溺水而死，怎么会呈现出中毒的症兆？
“你一直以为初哥儿体弱，是活活病死的，你更是将这桩仇，记在玉娘的头上。但你可知道，初哥儿为何体弱，为何一直生病，皆因你常期服食砒霜所致呀。”
“啊啊啊！不，不是我，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我只是吃了一点点而已，楼里的姐妹们都说，吃了砒霜，可以让人光彩照人。她们说的好对噢，第一次尝试时，我也以为自己会死掉，结果我发现，没有，除了有点难受外，我真的变漂亮了，我真的变美了。那时候我因为生了孩子，营养不良，人老色衰，都没有客人愿意光顾我的生意，我赚不到钱，妈妈就整天打我骂我，还说明元是贱种。我是没办法，我要养活自己和明元，明元还那么小，就那么懂事，那么体贴，我不舍得让他跟着我受苦。”
“所以我听了姐妹们的话，我吃砒霜，我吃朱砂，我真的变美了，我又重新有了客人了，妈妈也对我客气起来了，我和明元的日子好过了。就在那天，我侍候的那个客人，他们说起你来，说你又发达了，说你成了大元国最大的富商了，我又害怕又欢喜。害怕的是，你会不会知道，当初是我害的你破产，喜悦的是，我为你生了个儿子，我为你生个儿子啊。儿子是可以传宗接代的，我想我不要再过这种非人的生活了，我要去找你。你是明元的爹，我是明元的娘，你这么富有，哪怕只是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给我，我和明元就可以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了。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个女人在你家里，为什么那些丫头都喊她夫人，那我算什么，我听说她跟你成亲几年，都没有孩子，这种不下蛋的母鸡，她凭什么当顾家的主母？只有我，我为老爷你生了儿子呀，我才有资格当主母，虽然我以前做过一点错事，但是如果不是我，你也许就停止于当初的小富商了，怎么可能会重新崛起，变成今天大元国最富有的人呢？所以，你有了今天，我也有一份功劳呀，没错，就是这样的。”
“我以为那个女人，肯定会恨我入骨，会想尽一切办法，赶我走。但是我没想到，哈哈，她好傻呀，她不但没有赶我走，还求着你将留下来。虽然你是因为那个愚蠢的女人，才留下了我，但是我一点也不感激她。顾家所有的财产，顾家的主母之位，明元的嫡子之位，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我的，但现在却被她这个贱人霸占了。她还假惺惺的收留我，说会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放屁，老爷的万般宠爱，顾家的富可敌国，正妻的荣宠，这一切原本就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我还要靠她来施舍？凭什么！”
孟氏傻傻的瘫坐在那里，丝毫不顾及头脑上流下来的血丝，一个劲的吼着，愤怒的说着，嚷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又惊恐的爬到了角落里。
“初哥儿，慧姐儿，不要，不要来找娘，娘不是诚心的，娘真的不是诚心的。你们的死，和娘没有关系，是李玉娘，是她害死你们的，要报仇，你们去找她，不要找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