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至七月初,一连下了八天的雨,不见放晴。
这场大雨使得整个京城都安静了不少,平日繁华富庶的街道上,少有行人走动,茶楼酒肆门可罗雀,即便是城里最大的酒楼,生意相比之下要稍好一些,却也是食客寥寥。
坏消息接连不断,城外许多的田地都被雨水给淹了个彻底,庄稼没了,农夫们也就没了收成,各个都伤心得哭天抢地。
更有小山坡滑下了半边泥石,将郊外的小土屋给埋在了底下,一家几口人就这么生生没了……这种事件,这几天已经发生了足有三起之多。
百姓们纷纷哭诉,江南的涝灾蔓延到了京城,这是老天爷生气的征兆,老天爷打算惩罚流夏,故而今年流夏是不会好过了。
甚至有流言在百姓间悄悄地传着,说老天爷生气的原因出在新帝身上。
古往今来就有个说法,少年天子继位,即是亡国的开始,看样子这次终于是轮到了流夏国。
如今内忧外患一起压在了少年天子的肩膀上,偏而他既没能治理好江南的涝灾,安顿好各地的灾民,又没能成功击退金云国狗贼,还损失了王家几位得力大将……这样下去,情势只会越发堪忧,这少年天子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百姓们甚是忧虑,皇宫内的气氛却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前些天徐蒋两位将军临危受命,出征边漠,众人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没过多久,监军李太师的文书便送回了京城,众臣满怀期待的打开文书,然而文书上的内容,却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
徐蒋两位将军在到达边漠之前,竟在半路受到了突袭,损失惨重。
在两位将军英勇的领导下,两千精兵最后还是突围成功了,只不过,由于蒋将军个人缺少作战经验,大敌当前之时,他的行动稍有慌乱,意外中箭,最后不治身亡。
蒋大学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当场晕死在了金銮殿内。
太医们及时赶来救治,强行从鬼门关前拉回了蒋大学士的性命,但他的身子自那日起便突然虚弱了起来,此后几日,他始终卧病在床,神情恍惚,形容憔悴。
太医们说他这是心病,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所以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用再好的药也于事无补的。他的病能不能好,全看他能不能想开。
与蒋大学士较为亲近的大臣们,倒是轮流去了趟蒋府里看望,然而蒋大学士似乎一夜苍老了十多岁,花甲之年的长者看着竟像是年逾古稀一般,直将众位同僚给吓了一跳。
面对已经神志不清的蒋大学士,众位大人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安慰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蒋大学士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家女儿刚疯,他家儿子又没了,也难怪他会被打击到这个地步。
众臣心疼他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庆幸,好在被派遣出去的不是自家亲人。但与此同时,又忍不住担忧……金云贼寇如此猖狂凶猛,流夏将士还能否扛住?
蒋易秋战亡的消息送到蒋昭仪宫里的时候,已经疯病了的蒋昭仪听了却是无悲无喜。当士兵把蒋易秋的遗物之一送到她手里时候,她甚至还乐呵呵地笑了一笑,可把士兵给惊得不行。
然而那天深夜时分,掌灯的丫鬟路过正殿时候,却听她房里传来了一阵一阵的低泣声,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悲伤。
她似乎刻意在压低自己的声音,如同受了伤的小兽,抱着她兄长的遗物,哭得撕心裂肺。
谁能想象,这位现在只敢在半夜偷偷哭泣的昭仪,曾经也是个能在宫里横着走的人物?
众人虽没有明说,但心里却都是清楚的,这一日后,蒋家的地位和权势只会越发地没落了下去。
但这一切对于看客们而言,却是无足轻重的,他们默默地哀叹两句之后,只会庆幸出事的不是自己家人而已。
倒是徐尚书,在这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内,时常会去蒋家坐坐,陪精神恍惚的蒋大学士说说话。他不在乎蒋大学士能否听得懂他的话,他倒是真心地在为蒋易秋惋惜,同时也为自己的儿子担忧,希望自己的儿子千万千万要活下去。
在这之后的几天,李太师以及诸位大小将军送往京城的文书越发的多了,然而大多数却都不是好消息。
像是徐侑然将军率领王家军作战,却始终不敌苍若,被打得连连后退,竟一路退到了缙云关!
像是镇北王现在仍旧被益阳王困在益阳城,益阳王竟派人捉了镇北王的妻儿做人质,镇北王怒极,却不敢轻举妄动,他手下的军队也只能继续被扣留在益阳。
纵然镇北王气得咒骂益阳王将来生的孩子没屁眼,益阳王却还是无动于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要悔改的意愿。
镇北王无奈之下,只好给手下五万多将士布置任务,每人每天一定要多吃益阳王三碗饭,争取早日把益阳王吃穷……
另外还有个足以引起众怒的坏消息,苍若每攻下一个城,势必要把整座城以周边地区都搜刮掠夺一番。
虽然禹城之后,屠城的野蛮行径便没再发生,但不用想也知道,其它大小城池的情况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苍若手下养了多少士兵,他们就要吃多少碗饭,金云国那贫瘠的地方可提供不了军粮储备,苍若和他手下吃的东西全都是走到哪儿,取自哪儿。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假,金云国那种地方长大的人,天生便对富庶繁华的流夏国抱有恶意,在面对弱小的流夏百姓时,他们骨子里的侵占欲望能吞噬掉他们的所剩不多的良心,致使他们做出各种恶行,被屠城的禹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蛮子们所经之处,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所遭遇的一切简直令人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