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又听王琳琅叹了口气:“仪式一旦启动,便无法终止,除非另有容器……这和顾留白当初说的没什么不同。但顾留白倒是有一点没有说明白,若是我和晏城愿意投胎往生的话,这场仪式自然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王媛媛很快就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惊呼:“你们难道要投胎往生?”
王琳琅微微颔首,默认了。
又道:“这许多事情皆因我们而起,也该由我们来结束,也算是顺应天命罢了。老国师愿意帮我们做到这一步,已经不知折损了他多少修为,若非晏城任性,我是怎么也不愿这种事情发生的。”
“可是……”她顿了顿,转头看了宋宴城一眼,冷静的眸中到底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的柔情,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虽然晏城做错了事,但到底是为了我,我也没资格去怪他。”
王琳琅和宋宴城之间的那点过往,王媛媛和宋臻并不知晓,但从眼下这一幕幕看来,宋宴城和王琳琅到底是爱得深,才会生死相随罢。
王琳琅那样刚强骄傲的一个人,在看向宋宴城的时候,眼中也会满是柔情。而宋宴城那样嚣张霸道的天子,在面对王琳琅时,却完全没有了皇帝的架子,对她几乎是唯命是从。
这样的一对苦命鸳鸯,倒真让人不好再怪罪他们什么了。
然而这时,却见宋宴城的嘴角略略泛起了一丝苦笑,道:“我和琳琅的魂魄早已不全,就算投胎往生,怕是也入不了人道,下辈子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晏城!”王琳琅微微皱眉,显然这些话不想让王媛媛听到的。
宋宴城微微一顿,反手握住了王琳琅的双手,压下心里的不安:“我此生毕竟是帝王命,下一世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只是委屈了琳琅你……”
“但是!”他眼神坚定:“下辈子我一定还会找到你的,在这之前,还请你务必等我。”
王琳琅没作声,只轻轻一点头。毕竟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下一世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么。
倒是宋臻这时候不免轻笑了一声:“怎的,现在不还没走轮回道么,怎么就已经开始做生离死别的宣言了?”
他冷嘲热讽的态度显然又刺激到了宋宴城,宋宴城眉头一竖,又要发怒。
然而这时候竟又听到宋臻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大明寺的僧人,奇越山的道长,都是些得道高人,就算无法逆天改命,给你们二人加些气运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宋宴城一怔,倒是王琳琅率先会过了意,与宋臻道了声谢:“谢过侄女婿了。”
有那些得道高人的气运加身,下一世他们二人就算无法大富大贵万事顺利,也不至于潦倒到哪里去,宋臻倒是有心了。
只是,纵然如此,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众人心头到底还是像被石头压住了一般,沉沉的,有点喘不过气。
最沮丧的自然要数王媛媛,刚发现王琳琅的存在,还没好好地兴奋一阵呢,便又将面临分别,她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王琳琅安慰她:“我本就是已死之人,眼下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强留于世上对我并无任何好处,你若是记挂我,那我便活在了你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么。”
理是这个理儿,王媛媛又怎会不明白,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罢了。
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任性的小娃儿,还是努力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事也就算有了结论,宋臻明白宋宴城和王琳琅的回来,对他和王媛媛并没什么威胁,他自然也放心了下来,甚至对宋宴城的态度也难得友善了几分。
夜色渐深,王琳琅表示,明日她和宋宴城会让顾留白将他们送回仙山,由掌门做法,亲自将他们送入轮回道,也就是说,今晚便是他们留于世间的最后一段时间了。
几人心思莫名,都不怎么提得起劲儿。
宋臻令影卫召来了墨韵,问了几句话,明白救日仪式之后再没发生别的糟糕事情之后,也就放心了下来。
而后又唤来了孙公公,撤走了福宁宫所有的公公和宫女,并在福宁宫的偏殿内再整理出了一个房间,留给宋宴城和王琳琅休息。
怎料王媛媛听了之后,却硬是把宋宴城给挤到了一边,非要和王琳琅睡一间。
王琳琅拗不住她,半推半就地也就跟着去了,然而实际上她也就一缕幽魂,哪里需要怎么休息呀。
留下宋臻和宋宴城两人目送着她们的背影远去,而后气氛也就一并沉寂了下来,尴尬的气氛瞬间包围了两人。
半晌,宋宴城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朕……可不要和你睡一间!”
说罢,就直接朝正殿走了去。他是皇帝,自然得睡帝王的寝宫。
宋臻冷笑,脚步更快地进了殿:“老骨头,这是朕的寝宫,你的寝宫在皇陵,你大可抱着你的棺椁去睡!”
宋宴城显然没料到宋臻竟能如此毒舌,一时间还愣了愣,等回过了神,登时气急败坏:“逆子!逆子!”
宋臻权当什么也没听到,然而转过身却嘱咐孙公公:“给老骨头准备一床被子,他要是不走就让他打地铺。”
宋宴城那叫一个怒啊,连连叹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如此不忠不孝,竟然是我流夏的皇帝,真是百姓们的不幸啊……”
宋臻倒是淡定:“朕不是个好儿子,你当年也不是个好父亲,我们谁也别说谁。”
宋宴城说不出话了,不过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的,在殿内转了转,却见殿内的装饰摆设与自己当年在时相比,已是大变模样,登时又是一阵唏嘘。
孙公公在这父子两夹枪带棒的口舌之争中,倒是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所谓父子,到底是父子嘛,皇上如今也算是解开了多年的心结,总归是好事一桩呀。这不,皇上的表情虽没什么变化,眼中可是含着一丝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