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安慰的话是没必要的,她也说不出口。
好在徐盈盈也不指望王媛媛回话,她定定地看着王媛媛那双过分明亮的眼,心情复杂。
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许不甘的,思量许久,她用只有她和王媛媛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媛媛,其实我真的恨你……”
她无数次在想,若是没有王媛媛的话,自己的人生又会如何。
明明最先发现宋臻的人是她,最先爱上宋臻的人也是她,可偏偏宋臻却被王媛媛夺了心,让她在这场角逐中输得一塌糊涂。
若是没有王媛媛的话,即便宋臻没有喜欢上自己,那自己也不至于如此不甘心罢……
王媛媛神情不变:“我知道。”
然而徐盈盈却又笑着叹了口气,释然道:“但即便我恨你,我却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我做了许多的错事,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还是要说,有你在的那些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谢谢你……”
说罢,不再去看王媛媛那微讶的表情,自顾自地便走向了徐父徐母,与他们拥抱着道了别,而后直接上了马车。
车轱辘声响起,马车慢慢地向着远方驶了去,在徐母依依不舍的抽噎声中,徐盈盈从马车的小窗中探出了头。
而她的脸上,此时已绽放了笑容,这或许是她这些年来笑得最轻松的时刻吧。
王媛媛面上也渐渐勾起了笑,看着那马车最终消失在了晨雾之中,终于不见了踪迹。
身旁徐母的抽噎声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却是哭得累了,被徐尚书送进了马车内休息。
而后徐尚书朝她走了过来,略一思索,才作揖道:“敢问皇后娘娘是何时回的京,王大将军他们情况又如何呢?”
王媛媛提前回京的消息一直是压着的,故而方才徐尚书看到王媛媛的出现,可被吓了一跳,但他毕竟是见过些风浪的,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王家和徐家的交情向来不错,徐尚书眼下问这问题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对后宫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没有了解的很清楚,但徐盈盈毕竟是他女儿,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故而眼下面对王媛媛,他着实有那么些许尴尬。
王媛媛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神情自若:“多谢徐伯伯关心,我其实已经回京有段时间了,但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所以还请徐伯伯替我保密。至于我父亲他们也都还安好,徐哥哥也一样,不日他们便回京了,届时徐伯伯也就能见到他了。”
王媛媛的态度一如既往,倒是消除了徐尚书心里的那一丝丝芥蒂。
他也算是看着王媛媛长大的,对王媛媛亦是非常喜爱,只是这些年朝中局势多变,徐王两家之间也生份了不少。眼下见王媛媛对自己还是那样坦诚,他心底的石头也沉了下来。
两人便又寒暄了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让王媛媛稍有些意外的是,徐尚书竟只字不提徐盈盈的事。
照理来说,徐盈盈作为最受宠的贵妃也有些日子了,然而王媛媛才一回来,徐贵妃就出了这样的事,不仅小产,还执意要出家为尼,这必然是和王媛媛有关系的。
但徐尚书是个聪明人,知道再如何追究结果也不会有变化了,且徐盈盈方才的态度他也看在了眼里,故而他也就释然了。
临了,徐尚书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倒是问了王媛媛一句:“皇后娘娘日后有何打算?”
问这问题的时候,徐尚书心里已是有了答案的。
三年前的丑闻闹得再大又怎样,王媛媛现在可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身份,于家国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披巾挂帅,这样的赤胆忠肝,如何也不该落得被废除位分的下场。而王家如今也再次崛起,有王家做靠山,加上皇帝的宠爱,王媛媛这个皇后是怎样也站得住脚的。
怎料王媛媛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徐尚书也就不再多问了,很有分寸地结束了话题,告辞离去。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又怎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得破的呢。
回宫的路上,路过了一茶楼,王媛媛意兴阑珊,便干脆钻了进去听戏。
还是少女时候,她向来是喜欢听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的,看那些才子佳人的佳话,看那些生离死别的纠缠,历经风雨共同进退的坚守。久了,不论是感人肺腑的还是催人泪下的,又或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她都能说上两段。
而今她一边听着台上说书人那夸张到底调调,一边琢磨着,自己的这段故事,却不知该归成哪一类。
直到止语声响起,说书人叹道: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王媛媛这才顿悟,自己的故事可还没到结局呢,又何须急着归成悲剧或喜剧?
是好是坏是喜是忧,可不都是由人来编写的么,倒是自己愚钝了,竟在愁苦这事。若是让宋臻知晓了,怕是又要笑话自己了。
摇头失笑,王媛媛定了定神,便起身朝后台走了去,寻上了那名说书人。
“我有一故事卖,你可收?”
她笑容恣意,弯弯的眉眼恍若星辰。
……
待宋臻手边的事务告一段落时,夕阳已西下,天空中满是灰蒙蒙的颜色。
顾留白刚刚告辞离去,为的是代为传达他仙山掌门的话。说是已联合门内十多位长老的,耗去数十年的精元,终于将那对苦命鸳鸯双双送入了轮回道。
有这些得道高人加在一起好几百年的气运相助,那二人下一世必然是诸事顺利,万事大吉。
宋臻面色如常地点了头,让顾留白退了出去。回过神,却又交代了孙公公亲自去给大明寺捐了几百斤香油,为那二人祈福。
又过了一刻钟,有小公公来代王媛媛传话,说是御膳已准备妥当,请皇上移驾用餐。
像是听到了极妙的事儿,宋臻那板了一天的脸色,在听闻那个名字之后,终于绽放出了一丝笑容,而后迫不及待地搁下了手里的文书,快步朝殿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