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可惜这山高路远的,箬儿这一去,怕是一辈子也不一定会再回来一次了……”
这句话很成功地击中了王毓的软肋。
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么?
往后的人生中,再也看不见箬儿的笑颜了么?
他顿时觉得脑中传来一片嗡嗡的声音,整个人世界都变得灰暗了起来。
不敢想象,完全不敢想象!
毕竟他是那么地喜欢着她啊……
王毓努力保持着镇定,明知这是宋臻的激将法,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宋臻的话还是成功地击溃了他。
毕竟宋臻是知道的,他喜欢着箬儿,这一战,他一开始就输了个彻底……
这人明明比自己还要再小一岁,但现在却像个长辈似的,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笑话,着实令他气闷。
“皇上,你和媛媛之间,将来打算怎么办?”王毓不甘心地逼问着宋臻,试图抹去宋臻脸上淡定的笑容,让他变得和自己一样慌乱无措才好。
宋臻脸色不变,只喃喃道:“谁知道呢……”
毕竟他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哪能那么奢侈地谈论未来呢。
又道:“虽然我和她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若是时光能再回到三年前,我还是会娶她,会喜欢上她的……”
他简直不敢想象另一种可能性。
他的人生若是没有她的存在,那将会是彻头彻尾的晦暗。
若是没有她,他中了毒的这三年,怕是早一了百了了也说不定。
一国之君化身痴情男子谈情说爱,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可笑。
王毓讽刺:“早前听闻皇上宠爱顾贵妃,后又欢喜了徐贵妃,现在却又与我说,您还是喜欢着媛媛的,看样子皇上的心还真是博爱,不愧是天子。”
天子听了讽刺,依旧不恼,只定定地看着王毓,一字一顿道:“朕这辈子,再不会像喜欢媛媛一样,记挂另一个姑娘了。”
至于后宫与朝堂上的纷争,以及权势之间需要保持平衡之类,这些就无须与王毓细说了。
王毓只需知道,王媛媛对他宋臻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三年前他可能还未完全明白,但三年后的他,已经完全能够看清自己的真心了。
宋臻的语气不容怀疑,坚定的眼神,都很有说服力,王毓张了张嘴,还想再讥讽两句,到底还是没再开口了。
他明白的,自己不过是想靠着打击宋臻,从中获取一丝满足感,为自己现在所坚持的事情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好继续逃避下去而已。
但实际上,真的有必要么……
诚如宋臻所言,如果远离朝堂的代价,是失去箬儿,他当真愿意么?
不,他其实是个胆小鬼,一直在等着宋臻的妥协。他希冀着宋臻会同情他和箬儿,期待着宋臻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允许他和箬儿在一起。
王毓心里看得透彻,也将自己的内心剖析得清清楚楚,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命门一开始便被宋臻拽在了手心,自己怎么可能会赢……
毕竟,他是那么地喜欢着那个姑娘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你赢了。”
宋臻却笑了:“朕可没赢,赢的明明是箬儿。”
王毓一怔,嘴角也渐渐上扬了几分,点了点头,又道:“或许我一直都在等着有人来点醒我罢,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来这茶楼,与这些考生们混在一处了……”
潜意识里,他果然还是选择了妥协的。
宋臻不接话,只道:“朕期待四公子的表现,希望日后四公子能步入朝堂,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到底是天子,夸人的法子都不一般,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天下万民的高度上去了。
王毓淡淡一哂,想起了什么,问:“皇上以前都称呼我和兄长们为国舅,怎的现在却改口了?”
王毓本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他话音方落下,便见那笑容淡定的天子突然面色一窘。
而后,天子颇不好意思地说道:“媛媛说,国舅什么的,把你们给叫得老了……”
王毓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顿时想笑又不敢笑,毕竟天子说这话时是那么的一本正经。
嘴角抽了抽,他总算是把笑意给憋了回去。与此同时,心底一片清明,为宋臻提起王媛媛的名字时,眼中不经意露出的温柔而觉欣慰。
他忍不住调侃宋臻:“媛媛爱胡闹,皇上怎的也跟着她一起胡闹了?”
天子依旧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答:“将军大人着实凶悍,朕莫有不从。”
“哈哈……”
一时间,爽利的笑声从雅间内传了出来,阴郁的气氛消散得无影无踪,目目相对,两人眼中已是毫无芥蒂。
墨韵和王允正倚在楼梯口,听着说书人讲故事,待这阵笑声传来,便知那厢已是雨过天晴。
两人对视一眼,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正打算往回走呢,不料这时,一楼门口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侧眼瞧去,便见一群护院打扮的人从外头冲了进来,个个穿着一身劲装,腰间别着一截短棍,面露凶色。
他们的气势与茶楼中的书生们截然不同,看起来倒真是尤为刺眼,一时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
墨韵在看到这种情况后,第一时间朝雅间方向瞧了瞧,而后转头示意自己的手下保持戒备,千万不能让那伙人到楼上来。
不过他倒是想多了,那群人并非针对宋臻而来。
在护院们走入茶楼内,镇住了所有人之后,便有一穿着华服的男子慢慢悠悠地在他们之后走了进来。
只见他穿着一身朱褐色的长袍,腰间配着黑色的镶金腰带,配了一块鸡蛋大小的墨玉,领口袖摆处亦有赤金色滚边装饰,一眼看去,便能令所有人知晓他身家不俗。
更别说他摸着下颚的那只左手的拇指上,正带着一个大大的扳指,明亮的墨绿颜色,即便是不懂行的也都能看出来,那东西必然名贵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