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直很安静。那个中年绅士只是偶尔会从后视镜看一眼沈闵行,似乎在观察着今天主人的脸色变化,好判断主人的心情,再狗腿地决定以怎样的方式去讨主人的欢心。
我紧缩在靠门铡的位置上,伪装着专注地看仰止的情况,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提高着警觉,就怕沈闵行突然不知想到什么要整人的点子来。
最能随意自如的,恐怕就只有沈闵行本人了。他似乎一直在无所事事地看着车窗外不时往后倒退的事物,突然就开口了:“老头子怎么样了?那个女人还有再去找过他吗?”
他的话很轻,可话中却也是寒意十足。让声音随着气流钻进人的耳膜时,有如被钻进了一股刺骨的寒流,让原本暖气充足的车里急骤降温。
“老爷子这些天一直都在自己的别墅里,没有再出来,那、那个女人,”司机在提到这个名词时,又用目光在后视中去看了沈闵行一眼,觉察他神色似乎没有多大改变,才又开口:“自从那一次比少爷赶出来后,也再也没有去看过老爸了。”
“连电话也没有?”
“没有,他们似乎已经断了一切的联系了。”司机的回答一直都很恭谨。而且用字斟酌,仿佛是怕只要说错一个字,眼前的暴君就会丢下“斩立决”的圣旨似的。
“嗯,给我继续监视他们,如果有什么异常行为,马上向我汇报。”沈闵行的话继续冰冻着人们的心。
“是。”司机回答。
自那以后,司机没有再说过话,车厢中又陷进了一片如坟墓里的死寂般的气息。
我偷偷瞟了眼身旁的他时,他已经闭上了眼,整个人靠入了真皮坐垫上,双手抱胸,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我才刚要松一口气,回过头去继续冥想,最后一次在脑海中回放昨晚复习过的内容时,就见他那紧抿成一条钱的薄唇动了动:
“早餐想吃点什么?”
“呃……”这个人不是闭着眼的吗?他是怎么知道我在看他的?我差点被吓得叫了出声,愣了一下神才说:“馄饨,和……陈川粉。”
我有些迟疑地说着,实在是深刻地记得前些天,我上超市买菜,因为路经一家卖馄饨的小店,突然就馋了起来,结果买了一碗回去,可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他看见了。
我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他只是冷着面问我那是什么,可当我公布答案,说是馄饨后,他老人家便伸了手过来。
我以为他是想吃,便想;好吧,既然是老板想吃,打工的也就只好忍痛割爱了,就想也没想,把满满一碗馄饨送了过去。
可是我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这个富贵大少是从不吃路边摊的,别说是路边摊,就是等级低一些的餐馆,你就是想要他用眼角扫一下,他都懒得去看的。
所以,结果是什么?想到了吗?沈闵行沈大少就这样一脚踏开垃圾桶,手一松,就听“咻”一声,潇潇洒洒地把我的馄饨送进了垃圾桶去了。
“喂,你干什么?”我意识到他的动作,想要抢救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垃圾桶在我面前缓缓地合上了盖,犹如一个饱餐后心满意足的合上眼要假寐的人。在愣了一秒神后,我开始感到抓狂,歇斯底理的叫!
“这是猪食,你也吃?”他却眼皮也不抬一下,完全无视在愤怒中的我,只淡淡的一句话就把那碗我花了六块钱买回来的馄饨定性为“猪食”。
“我……”我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再加上他是老板,我只是个小小的保姆,这件事便忍了下去了。
也幸好,这回听我这么说,沈闵行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明白我此刻所想到的似的,只嘴角一挑,也没说什么,便又把视线移到后视镜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司机。
那个中年男人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的指令后,立刻拔通了电话,报出了我要的两份早餐。
“以后要是想吃馄饨之类的,就一定要找个有信誉的餐厅才能吃,外面的馄饨铰子的,是用什么肉做的,你就放心吃进肚子里。”这一刻的沈闵行心情似乎不错,仿佛是刚才我那种小心试探的神情很好地娱乐了他。
“喔。”我只是点头,并不提出异议。
沈闵行再次把目光投向车窗外,车厢里又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没有人再说话。
车子果然又是停在了上次的那间野味店。也同刚才上车时一样,中年司机先是下车为沈闵行开了车门,待沈闵行下车,关上车门,他才又跑到我这边来,想要我开车门。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姆,那里有脸享受人家这种尊贵的待遇,在他来到我这边要打开车门之前,我已经先行把你打开,从车里钻了出来。
“这……”中年男人显然很意外我的行为,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沈闵行。
“由着她吧。”沈闵行淡淡地开口说了句,便把双手插进他的西装裤兜里,率先抬脚往野味店走了进去。
毕竟这里离学校很近,虽然考试在即,学校也不再要求学生们早起晨练,但偶尔也会有那些风雨不改的人。我在这个惹目的野味店门外是一秒钟也呆不住,一下车就想往店里钻,争取减少被同学看见的机会。
可,有句话叫做“你最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我才想超过沈闵行三步并作两步往店里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叫我的声音:
“杜静舒——”
我本是想缩着脖子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里面走的,可是却被沈闵行从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肘,把我拉了回去,“有人叫你呢。”
“我有耳朵,我听得见!”我瞪着他笑得很无害也很无辜的脸,恶狠狠地咬牙。
再一次深刻地体认到一个事实,如果这个男人存心故意想让你难看时,你总是逃不过的。这一刻,我也敢打包票,他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