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时,也不能像往日般倒头就睡。这一刻的我就像一个有着狂躁症的精神病患者,脑子中不断跳脱出一些异想天开又不可思议的画面来。
诸如,我这个从来不买彩票的,竟然中了福彩的头等奖,一下子就把眼前所有绝望的画面都消灭殆尽了;一时,我又在想,明天那些上门来讨债的人,在来的路上竟然被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巨大石头全砸死了;一时又想到那些上门,因为拿不到他们要的数目,他们对小婶是拳打脚踢,直到把小婶打倒在地,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脑海中不断跳脱出来的一组组的画面,让我就像被搁在饼秤上的大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翻烙着,怎样也睡不着了。
下午三点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小婶已为我准备好了饭菜。
“小婶,谢谢您!”接过来小婶为我端来的米饭,我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溢满了柔情。
这是我住进这个家以来,我和小婶头一次相处得如此温馨和谐。虽然这是我们所经历得最艰难的时候,可在这样特别的时期里,我们是真正的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
“静舒……”小婶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就像以前从来就没有看到我吃饭似的,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吃着,好一会才迟疑地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要不然,你现在的这个工作你就别去了……”她艰涩地说,深邃的眼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躲闪,“你……你总是这样日夜颠倒地工作,对身体也不好……”
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小婶,我的工作是在赌场当发牌小姐的事实,而是瞎编了个谎,说叶丽花家开的是一家物流公司,我现在是到他们家当夜间的仓管,负责晚上所有的进出货,并负责记录下来。
所以当听到小婶突然又提到“工作”两字时,心中是“咯噔”了一下,以为被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才又扒了一口米饭,借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没事的,我的工作其实很轻松的,只是有人要来领东西时,我才需要起来,其他时间我都是可以睡觉的。”
“小婶以前也做过这个,知道里面的事情……”小婶低声喃喃着,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我说,“这样的活女孩子做不好,最好的……也会变坏的……”
“啊?”因为小婶的声音太低,又加上我的太阳穴两侧一直在“突突”地跳着,小婶的话听起来是时远时近的飘忽着,我是在隐约中听得模糊。
“没……没什么,”小婶摇头苦笑了下,拿起挟子给我挟了一筷子的菜送到我碗里,“只是望老天保佑,让我们家忙度过这一劫,不用你这么辛苦……”
“真的是一点都不辛苦的,而且只要小婶您一切都好好的,这一切都是我甘之如饴的。”我笑。
我对小婶说的是真心话。在这一刻,我甚至是觉得,不管眼前出现什么问题,我都是会有勇气去面对,并且自信满满地以为,我是可以很好地去解决的。
我一如往常地回到赌场上班,才进更衣室换好制服,叶丽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笑眯眯地对我说:“快去,沈大少找你。”
“又怎么了?”我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已经在我的面前消失了好几天,我甚至以为他会永远在我面前消失的男人,竟然又出现了?
“快去吧,绝对是好事!”叶丽花笑得跟花似的,边急不可待地在我身后推着我往前走。
“什么好事?”我定住脚步,死活不肯往前多走一步。心中能想到就是那个禽兽又不知道想要玩什么把戏,他上前警告过我的“敬酒不喝喝罚酒”的话我可还没忘。
所以喽,那个禽兽找我能有好事?我才不信!
“沈老板知道了你四处向人借钱的事,非常的关切,他为体恤手员工,所以决定要借这么一笔钱给你。”
“他有那么好心?”
“这,你当然得先谢谢我了,是我把你四处向人借钱的可怜状告诉他的,再一次勾起了他的那一颗美丽的恻隐之心!”叶丽花犹自得意地说着。
终于弄明白这个在我面前消失了几天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原来又是叶丽花这个鸡婆!我立刻恼了:“谁让你多事的?”
“哼,我纯一片好心想帮你解决困难,这还倒成了了我的不是了?这世道还真是好人难做呀!”叶丽花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原来那张笑吟吟的脸是比翻书的速度还要快,立刻就拉成了一张驴脸。
“哎哎哎,别呀!”看见她大小姐一扭腰就要气鼓鼓地走开,我连忙又拉住了她,赔笑道:“你看我这不是这段时间倒霉事太多了,心火一直往上冒,脾气也控制不好嘛,你就大人有大‘肚’不要和我计较嘛。”
我是刻意把大“肚”这个字加重了音,一双眼更是意有所指地瞟向她的小腹,故意拿她开玩笑。一直以来,她都取笑我是个矮冬瓜,我则回敬她“大人有大肚”。
“讨厌!到度是谁有大肚了?”
也幸好,叶丽花也就只是这样一句娇叱,便又笑盈盈地挽上我的胳膊,顺势带着我往赌场大厅走去,又上了二楼,继续往上而去。
“我跟你说,你这次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现在的世道,都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一下子也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可以不计条件就借给你这么大一笔钱的人了。”
碍于刚才一时失言把叶丽花这个鸡婆惹毛过一次,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由着她把我领到赌场的顶楼,沈闵行的办公室前,由着她给我整理身上的衣服,边又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即使是心里烦得紧,脸上还是忍耐地笑着。
“哼,就他那个禽兽,他会无条件帮我?”尽管是忍耐着,但是听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