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闹场自然是不欢而散。往后的好几天,家里都陷入了一道让人窒息的低压槽。岑野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有时看到我,竟然就把我当成了玻璃空气,完全无视。
直到那一天,家里没米了,小婶给了我几十块,让我去买袋米回来。我好不容易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时,突然觉得身后车子一轻,回头一看,竟是岑野在后面帮我一起推着车。
“岑野哥哥……”
“大太阳的,热不热,有什么我们回家再说。”
回到家时,小婶也站在门口。“累了吧,大热天的,你先进去喝口水。”说着,她便和岑野一起把米搬到了厨房里。
“对不起!”岑野走进厅里来时,我低着头,绞着手指,讷讷地说:“岑野哥哥,刚刚我买东西回来时都听见了。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你怕有人欺负我,想要保护我……”
“静舒不喜欢?”
“不……”
这是除了阿嬷以外,在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我好,让我有觉得是一家人的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湿润了我的眼眶。
我当然喜欢这种有所依靠、被人保护的感觉。我知道,它能给予我温暖,给予我力量!
可,我能因为这样而耽误他的前程吗?自小生长环境的艰难,更让我明白到我们必须踏实地走好每一步,也只有这样,命运才会为我们敞开选择的大门。
我混乱地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只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静舒不用害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我妈也不可以!”
每次岑野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要抬起头才能够对上他的视线,之前我总是觉得是还小,等以后长大了,肯定能够拉近我们之间的差距的,但让人绝望的事情是,就算是我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六的个子,岑野还是遥遥领先的高过我一个脑袋。
他得有一米八几了吧,英俊挺拔的身姿,越发让人浮想联翩了。
我一看见他脖颈上的汗水,就想到了一些奇怪的场景,不由得涨红了脸,岑野却以为我是害羞了,走上前来揉了揉我的脑袋,最后还赞赏的说道,“我家静舒长高了,现在居然都已经快到我肩膀了,不错,以后要再接再厉。”
我有些恼火的瞪了岑野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和我岔开话题,于是便又一脸正经的将刚才歪掉的话题给揪回来,“阿嬷以前常常跟我说,一定要好好学习,有了知识,才能有出息。才能改变我们和生活。以后,无论如何我也是会上大学的!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做个好榜样,这样的话,我就能够跟着你的脚步走了。”
我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这时我还太小,所谓人心险恶恶、世态炎凉,虽有体味,却不能深刻认识,所以仍单纯以为,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就像是辛勤的农民,通过辛勤的苏作总能得到丰收的季节。
这也是我当时唯一的信念。
“无论如何也要上?这样的话,你就不能够经常见到我了。”岑野的视线微微一黯。
我想到这个话题,心里也有些纠结,离开岑野的庇护是让人非常害怕的,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岑野在罩着我呢,他要是到外地读书去的话,我还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无论如何也要上!反正都是要读下去,为什么不选择最好的那一间?”我再次坚定地说,怕他不信,我用坚定的眼神直直地看他,直到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我才把视线移开了。
岑野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回视着我。“你这可是把我往外头推。”
我知道他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于是又继续往下说:“哪有,我也是想要让岑野哥哥能够更好啊,再说了,路程也不是很远,平时放假了,你也可以回来多看看我的。”
“说谎。”
“才不是,你看,我也能保护自己,会离那些想欺负我的人远远的,就是他们真的欺负上来,我的这些爪子也不是吃素的。”我故作俏皮地在他面前晃着我的手。
“女孩子要温柔,不能总是用自己的拳头。”岑野再次回过头来看我时,好看的脸上已有了开朗的笑,“我妈刚才跟我说了,她会结束这里的店,她会去找找别的工作,我们也会搬到别的地方去,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一放学就要回家,,好好学习,不可以贪玩在外面乱跑,不可以随便和人说话,不可以——”
“是,岑野哥哥!你都快要成为碎碎念的阿公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争取也考上岑野那所一流的大学,当你的小学妹,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立刻开心地笑天了。
我记得,这是我来到小婶家有生以来最和乐融融的一天了。当晚,小婶亲处下厨,做了很多好吃的,里面甚至有一样是我最爱吃的凉拌猪腰,他们都不吃,直接把盘子送到我面前,把我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七月底时,小叔回来了,果然又是要钱来了,而且喝了点酒,居然开始撕小婶的衣服,一边说着些难听到死的话来。幸好岑野还在家,没有让事情演变到更加糟糕的地步上去,当晚就报了警,街坊邻居都议论开了。
后来岑野答应给小叔一笔钱,让他和小婶离婚,以后滚得远远的,互不干涉。小叔一听见有钱拿,还有什么事情不同意?两人火速办理了离婚,小叔拿走了大部分的东西,而我随着小婶他们一起搬离了那个家。小婶老了,以前那些皮肉生意可是做不动了,收敛起来之后在一家制衣厂找到了查补衣服的活计,日子竟然也一板一眼的过下去了。
厂里的活累是累,有时甚至要看人脸色,但是胜在钱来得干净,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和乐。每天,在小婶下班回来时,我们都会准备好饭菜,边吃边聊。
大概是年纪渐长,小婶不再像以前那样刻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和我说起以前的有趣故事。讲到累了,我就给小婶揉揉肩膀,捶捶腿,每当这时,小婶都会心满意足地喟叹出声:“这样的日子呀,天天过都过不厌烦。”
“静舒啊,你后不后悔跟我到这儿来。”
我摇了摇头,发自内心的说道,“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