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如期而至。
对于陈末来说，一个学期在教室的煎熬忍耐，就是为了这一刻闪耀全场，填满所有热血的期待，以及……虚荣心。
两队对阵，场外的双方阵营热烈欢呼。
陈末穿着《灌篮高手》的同款球服，又特意不知从哪找了顶假发，还是红色的。虽然因为条件受限，发型不太像，但是他自己觉得，在这一刻，他宛若樱木花道附体。
樱木花道是《灌篮高手》里他最喜欢的角色，总觉得那种年少不羁和豁达轻狂跟他有些像。不过他没耍多会儿的帅，假发就被蒋校霸一伸手薅走了。他的万丈豪气只剩下讨好的谄笑。好在开赛在即，蒋校霸不过一个狠厉的眼神，就放过了他。
赛场上，裁判抛球，双方争球。陈末半蹲弹膝，在跳起的一众人影中，跃得最高。
若问十六岁这年最擅长的事，陈末一定会骄傲地说篮球。
此时，他在球场上灵活转身，敏捷运球，吸引着全场的瞩目，好像不再是平日班级里被各科老师白眼相待的那个混小子。中线远投、三步上篮，样样做得漂亮，球在他手上时，计分的工作人员往往都会翻动比分牌。
每每进球，陈末总会下意识朝赵小雨坐的方向投去眸光。
观众席上的赵小雨坐在人堆儿里，被各类嘈杂的叫喊淹没，耳边有人为陈末兴奋的欢呼，也有人吐槽陈末打球好凶。
于贝贝也忍不住跟小雨咬耳朵：“感觉陈末像在打橄榄球。”
赵小雨没见他那么锋芒锐利，精光四射的样子，点了点头，“有点儿。”
这一刻，球场上的陈末因将对手撞到而在鞠躬道歉，裁判给了他一个警告。而他在被多人盯紧的不利情况下，依旧选择了跃起投篮，可惜没进。
李佳敏扁着嘴，不满道：“陈末怎么不传球啊。”周围有人应和：“就是啊。”
苏舟跟陈末的打法完全不同，他动作轻巧，像他的人一样温和而轻盈，却被对方几度撞倒。人群里的胡安琪大声地为他加油呐喊。梁悦看胡哥在人群里喊句加油都同别人不一样，魅力十足，便红着脸也学着她的样子给郝彬加油，除了刚开始第一句喊成“胡哥加油”外，一切倒也顺利。
场上的苏舟又一次被人撞倒，好像有点严重，半天才起来身。赵小雨、于贝贝她们一群女生不由紧张起来。
而也正是由于对这一事件的不满，愈发激起了陈末他们队伍的胜负欲。双方比分渐渐拉开。哨声响时，陈末他们班不负众望地赢了球。
陈末、姚从良、苏舟、郝彬等人俱是满身大汗却眼睛晶亮，齐齐振臂高呼。
待他们退到场边，“亲友团”们立刻围了上去。胡安琪长腿大步，冲在最前面给苏舟递毛巾，“打得不错，没受伤吧？”
苏舟摇头，“没事儿。都上自习了吧？你还不回教室？”
胡安琪摆摆手，似不放在心上。苏舟擦汗的时候抬了抬头，目光恰好顺着胡安琪背后看出去，看到了正朝自己走来的赵小雨。
他抬手抚了抚胡安琪发顶，“快回去上自习吧。”说罢便饶过她，朝她身后的赵小雨迎上去。胡哥本来正因跟苏舟这样近距离独处，心情美丽，回头看一眼反应过来之后，忽然又不开心起来。那边小雨正将手里的电解质饮料递到了苏舟手里。
苏舟接过看了看，笑得如三月春光，“谢谢。”
赵小雨听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揉着耳垂别开视线，“别客气。平时你帮我那么多。”
远处的陈末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蹲在地上大口喝水，头顶盖了一块半旧的褪色湿毛巾，视线从都有女生慰问的队友们身上一一掠过，看着他们被送水、送湿巾、送毛巾等，最后停在了苏舟和赵小雨身上。
他们两个好像在聊天，不知聊到了什么，都浅浅笑起来。陈末看在眼里，只觉胸口发闷。
姚从良凑过来给他递卷纸，“超市湿巾卖完了，先用这个。”
陈末接过，叠了两层去擦汗，汗水太厚，将纸打透，便有不少纸屑沾在了他脸上。陈末不爽地拍了拍。
姚从良见他眼神看着苏舟，挑眉一笑，“怎么，嫉妒？”
“还好。”
姚从良不耻下问：“想让女同学们围绕着你是吧？”
陈末一脸调戏的表情：“有你也可以啊。”
姚从良听了，夸张地笑出来：“算了吧，你整张脸上都写着，羡慕嫉妒恨。”
陈末抓耳挠腮的，似是非常困惑：“你说我打球卖身又卖命，男同学们嫉妒我，不关心我，这我可以理解。可咱班这些女同学都瞎了眼，没看到吗？”
“要么说你四肢发达，当然四肢也不是很发达，但是你的头脑太简单了。你就是因为打球太卖命了，所以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姚从良说话间，捏着食指和拇指，帮陈末去摘他脸上的碎纸屑。
陈末凑脸给他，又问：“什么意思？”
“你看苏舟，他打球看起来也很拼，但他身体不够强，所以容易受伤。女生可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直接唤醒她们心里的母爱，各种爱，所以当然会有很多女同学会关心苏舟了。再看你，打球太霸道了，你没发现后面连裁判都躲着你吗？你太强了，谁会心疼呢？ ”
陈末歪了歪头，“是这么个理儿吗？”
姚从良一脸在看榆木疙瘩的表情：“你见过女生心疼小猫小狗，你有见过女生心疼狮子老虎的吗？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不需要关心的。你看有谁关心薛老师吗？”
一提薛小花，陈末感觉这个问题突然好理解了，好像是这么个逻辑。他点了点头。
今天战场得意的陈末，本以为自己赛后失意无人簇拥已然到了今日低谷，谁料放学时到车棚一看，俨然人生永远没有最低谷只有更低谷——他的车子丢了。
说丢了也不尽然，准确的说是，只剩下一个和柱子锁在一起的轮胎。他唾了一口，暗道倒霉，又不死心地四处查看了一圈，半点儿线索也没，只得死了心。
他此时头脑中只有一个硕大的问号：为什么把车停在学校，照样会被偷的只剩个轮子？
他正郁闷，耳畔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他试着寻声找过去，就看到于贝贝正躲在一个角落哭着。
陈末扯扯嘴角，“你怎么了？”
于贝贝见有人来，赶忙抹了抹泪，试图复原一下形象值，口上委屈巴巴地说着：“我车链子掉了，而且还被扎坏了轮胎。”
陈末在她车子前蹲下身，伸手去查看，口上不忘安抚她：“别哭了，你再哭它也好不了。和我比你算不错了，我的车子都被偷得只剩下轮胎了。”
于贝贝意外：“真的啊？”
陈末故意逗她，说得惨兮兮的，“对啊。比你惨多了，窦娥都要为我落泪。这么说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于贝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末失笑，“我看你的自行车跟我的差不多，你等等，我去保安那里拿工具试试。”
于贝贝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着走远了。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个落了灰的工具箱。
只见他拿着工具跑回自己停车的地方，用钥匙开锁，拿起轮胎又跑回于贝贝这边，开始用工具卸她车子的轮胎。于贝贝脑子没转过弯儿来，还疑惑地问他：“你干嘛？”
陈末手指已然蹭得黑了，仍在不停拧动着工具，“我看能不能把我的轮胎换你车上。反正对我也没用了。”
于贝贝突然感动到了，酸胀还未褪去的眼眶又要复涌。她半晌没张口，平复了好久情绪，才赞叹道：“这个你都会啊？谢谢。”
陈末正忙得没法分神，一时忘了答她，就那么认真地看着手中的零件与工具。于贝贝也安静下来，眼神里带一丝崇拜，落在他身上。倒有些应了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时间一点点流走，许久之后，陈末转了转脚踏板，宣布：“好了。你试试，应该没问题了。”
于贝贝依言照做，推着她的车子走了几步，又笑眯眯地折回来，“真的可以，太谢谢你了。”
陈末摆摆手，不以为意。
事后，彻底没了车子的陈末和推着车子的于贝贝并肩往校外走。
于贝贝满眼都是小星星，“真没想到你还会修车，好厉害啊。”
陈末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大部分男生从小就爱修理各种东西，四驱车啊，电视机什么的。”
于贝贝眼中的崇拜更盛，“哇”了一声，“电视机你也会？”
陈末回忆：“小时候拆开玩过，就是好不容易再装回去的时候，发现多出来很多零件，关键还照样能看。”
于贝贝眉眼弯弯，转而终于想起正事：“对了，你的车子丢了跟学校保安说过吗？有个保安我认识，是我初中同学。”
陈末摇头，一脸接受了现实的自我放弃状，“不用了，没用。我去洗洗手，你先走吧。”
于贝贝试探地邀约：“要不我请你……”
“拜拜。”话音落时，陈末已经走出几步。
于贝贝恋恋不舍地看着，莫名生出几分失落，明知对方已经走远听不见了，还是回了一句：“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