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陈末和姚从良、苏舟挑了个好位置,询问起彼此的分科情况来。
苏舟从西红柿里挑出一块鸡蛋,边吃边问姚从良:“从良,你最后决定是学文还是学理啊?”
姚从良说:“学文吧。”
陈末赶忙点头:“可以的。文理对你来说一样,反正都不会。”
姚从良向来对他的攻击非常宽容,甚至还把盘子里肉最多的那块糖醋小排夹给陈末,“要是根据成绩来选择文理科就鼠目寸光了。”
隐隐觉得,理论大师姚从良可能又要说出什么“高见”。苏舟捧场,顺口问了一句:“那你是根据什么?”
姚从良早就酝酿好了,就等这一句,此时张口就来:“这事要从长远去考虑,学文科的,女生比较多,将来上大学,容易找对象。学理科就不一样了,狼多肉少,全是男生,女生少得可怜。我们必须要想得长远,毕竟这是人生规划,你们现在是被高考蒙蔽了双眼。”他说话间非常得意,好像已经娶到了十个文科的班花,“苏舟,你们学理科的,是感受不到这种幸福的。”
“……”苏舟没搭话,片刻后才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学文科。”
陈末和姚从良都意外了,异口同声问他:“为什么?”
苏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说一句:“各种原因吧。”
陈末还要再问,就见于贝贝和赵小雨找过来坐下了,于贝贝解释说:“找不到位置了,蹭一下哈。”
于贝贝因为自己的私心,故意坐到了陈末边儿上,赵小雨就顺势坐到了苏舟身侧。
苏舟见是赵小雨,特意给她腾了下桌面位置,又掏出MP3递给她,赵小雨开心接过,“谢谢啊,还有,也谢谢你帮我提水。”
苏舟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昨晚见赵小雨吃力地提着一桶水回教室,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跟喝多了一样,就赶忙挺身而出仗义出手。她当时就道了谢,此时又听她道谢,苏舟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嘱咐说:“歌儿都下好了,你先安心准备考试,再……再仔细听音乐吧。”
另一边,于贝贝面对埋头吃饭啥也不说的陈末,故意找话:“待会儿体育课,我们女生要800米考试了,你们上节课就跑了是吗?”
她是朝着陈末说的,但是陈末没答话,姚从良怕她尴尬,赶忙接过去,“对,我们上节课跑过1000米了,这节课自由活动。你们要少吃点,要不有可能跑完会吐。”他说着还做了一个“呕”的动作。
赵小雨听了直害怕:“是谁规定的要跑800米,我跑800米的时候脑子里只有遗言,感觉根本活不到终点。1000米的话,直接就累废了吧。”
姚从良传授自己的经验给她:“我是冲一圈走一圈,很爽的。不像陈末,冲得跟飞起来了一样,年年都是班里跑得最快的。”
于贝贝崇拜地看着陈末,只差流下口水,翻来覆去地使用溢美之词夸他。
陈末再坐不住,一下子站起来,“我吃好了。那个……我去买瓶水。”
苏舟没领会到他想逃避的一颗心,指着桌上的饮料瓶问他:“这不是你刚买的嘛,还没喝呢啊。”
这就尴尬了。陈末仓皇一笑,“忘了,我去买个烤肠,有点饿了。”说完再不给谁发问的机会,赶紧就走了。
可是,不是刚说吃好了怎么就饿了呢?
于贝贝失望之色藏无可藏,赵小雨看在眼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姚从良也看到了,跟着一道失落起来。唯有苏舟尚在状况之外,不明所以地暗暗感叹:怎么感觉大家有点儿不对劲。
陈末一去不回,直接到篮球场上去了,奈何中午时间操场没人,只有郝彬在那抱着篮球发呆。陈末只求打发时间,就过去跟郝彬闲聊。
“发什么呆呢?”陈末坐下后,拿肩膀撞郝彬,“看你qq签名,这段时间和梁悦感情挺稳定的啊?”
郝彬非常诚实地表示:“中间分了两次。忘改了。”
陈末无语,确定道:“所以现在是和好了?”
郝彬又摇头:“也不算,算半分手半在一起吧。”
还能这么算的?陈末突然发现了谈恋爱的奇妙之处,凑上去八卦,“什么意思?我还半封建半殖民地呢!”
“是这样的,上周梁悦跟我说想玩个‘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游戏,谁先理谁就算输,梁悦说我肯定撑不过一天。我不能让她瞧不起啊,肯定不能输,所以一周多没理她。”郝彬讲述起来竟然还隐隐透着骄傲。
陈末发出一声“哇塞”,任是什么钢筋直男,也该察觉到不对了。
但偏偏郝彬不觉得,甚至还一脸疑惑地问陈末:“但是昨天我实在忍不住先跟她说话,她居然不理我,而且还很生气的样子……你说怎么回事?”
陈末眨了半天眼睛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话:你竟然问我什么回事?!
最后化所有情绪为一声叹息:“我算知道薛老师停电那天怎么说起谈恋爱的别吵架这种事了,合着就是你和梁悦。”
郝彬想说“我们没吵架啊”,又觉得哪里不妥,陷入了沉思。再晚一点,苏舟、姚从良也都来了,男生们不再闲聊,打起球来。
球场对面的跑道上能看到于贝贝正在拉着赵小雨做拉伸运动,陈末压下去的那点儿情绪,一下子又浮上来,多少有那么几分心事重重,球打了半节课频频失误,也再没了兴致。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借口说肚子疼,就要溜回班。姚从良留意到他看到于贝贝后表情微妙的变化,也说肚子疼,一道跟他往回走。
苏舟原地发懵:我们食堂的饭只是不好吃,但是不会闹肚子呀。
上天偏偏喜欢制造“惊喜”,陈末和姚从良走到班门口,就见到于贝贝不知从哪跳了出去。她走过来时落落大方,说:“陈末,我可以跟你单独聊聊吗?”
姚从良善解人意地说正好口渴要回班里喝水。于是走廊上,就只剩陈末和于贝贝了。
陈末不太敢看她,嘴上没话找话:“你们不是要考试么,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第一批跑的,跑完跟老师说不舒服,就请假回来了。”于贝贝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睛。
陈末继续没话找话:“你怎么不舒服了啊?”
“我心里不舒服。”于贝贝说得很直接,“因为你收了我的信,却没有半点儿回应,所以我心里不舒服。”
陈末:“……”
这样相顾无言,沉默许久,于贝贝感觉再等下去该下课了,强忍着酸胀的眼眶,问陈末说:“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陈末烦躁地挠了挠头,也不再逃避:“其实我觉得你人很好,很可爱,也漂亮,各方面都很好,可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于贝贝抽着嘴角想笑一下装得大度,偏偏嘴角向下压着才能勉强止住想哭的冲动,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说得婉转一些吗?”
“对不起,我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你误会,这样更不好。希望你别生气。”陈末说着说着甚至朝于贝贝鞠了个躬,“真的对不起。”
鞠躬算什么?于贝贝突然有点没脾气了,“没关系,还是谢谢你,至少喜欢你的这段时间,心里有个寄托,挺开心的。可能我这样的人,只适合偷偷喜欢,不适合表白。”于贝贝想说的话有很多,却有些说不下去。
陈末看起来有些愧疚,担心地看着她:“你别哭……”
于贝贝抹抹眼泪转身就跑,余音留下一句:“我没哭!”
陈末独自靠在走廊栏杆上叹气,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好,又觉得有些解脱。
而此时早在教室听墙角知道了一切的姚从良,从后门溜了出去,顺着于贝贝离开的方向寻人去了。
几乎没花太多力气,姚从良就在天台找到了于贝贝。她正蹲在某个角落抱头啜泣,看起来小小一坨,肩膀一耸一耸的。
姚从良也蹲过去,递纸巾给她,“擦擦脸吧。”
于贝贝在呜咽中重申:“我没哭。”
“我知道。”姚从良将纸巾硬塞给她,“我是说你擦擦汗吧。”
于贝贝边擦眼泪边继续哭,“我得有多倒霉,被拒绝就算了,还被人知道了。”
姚从良尴尬了一瞬,知道这是在说他,忽然竖立三指发起誓来:“我虽然都听到了,但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然我立马摔倒就死。”
好像太狠了点……偏他说得正经又有气势,于贝贝一时被镇住,连哭都忘了。
姚从良在歪理一事上一向妙语连珠,两人你来我往没聊多一会儿,于贝贝就被他逗得开怀不少,破涕为笑。
姚从良见她笑了,更是觉得备受鼓舞,逗起人来更加卖力。
等二人从天台下去时,已经一扫先前的愁云惨淡。
于贝贝有一些感激,也开始对姚从良青眼相待。晚上写作业时,还特意给他打了电话。
彼时的姚从良正在看性感美女杂志,突然听到手机响,便瞥了一眼屏幕,一看是于贝贝,忽然就慌了起来。赶忙将杂志合起来,又咳了几声清嗓子,这才把电话接起来。甚至接电话时坐得笔直端正,完全忘了电话那头的人其实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于贝贝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出来:“hello,白天你安慰我,我还没谢谢你。”
姚从良口干:“没事,应该的。”
于贝贝笑了一下,问他:“你在干嘛啊?”
“我在看……生物书。毕竟离考试越来越近了。”姚从良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于贝贝听他回得正经,故意调笑:“没想到你还是那种偷偷努力的人。”
“学生嘛,该玩玩,但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心里得有个数。”姚从良说话的口吻正经到自己都要脸红。
电话那头的于贝贝“嗯”了一声,软软的声线忽然问他,“你是要学文科吗?”
姚从良:“对。”
于贝贝的声音听起来绵中带甜:“那一起努力,说不定以后我们有可能继续做同学。你快学吧,不打扰你了。拜拜。”她说完便急忙挂了,有一点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姚从良半天回不过神来,许久后,还依旧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回说:“拜拜。”虽然听筒里回应他的只有嘟嘟声。
少年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末了,姚从良扔开自己珍藏的美女杂志,真的看起生物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