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晷回来的时候把狗蛋也带来了。
大概是赵梨花给狗蛋换了衣服，狗蛋清清爽爽的一身，将头发扎了个马尾甩在脑袋后面，宋晷拽着他，两个人一蹦一跳的，很开心的样子。
宋杳有些遗憾这里没有手机，或者最简单的照相机也行啊，把宋晷这一幕拍下来，以后绝对是他的黑历史，让他做啥他做啥。
宋杳把宋晷叫倒跟前问他：“师父最近怎么样啊？”
自她解决明月的案子回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宋晷跟师父离开这里也已经两月有余了，她多少想知道一点师父的近况。
宋晷道：“挺好的，就是整天念叨着种子的，说的一些话我也听不懂。不过在教我读书这事上十分严厉，我前几日还被打板子了呢。”
宋母听他挨了打，急忙拉他的手，见手上还有些尚未完好的水泡，心疼到：“你这手，是被打成这样了吗？”
宋晷慌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学得用功着呢，怎么能天天挨打。手上的水泡是师父教我武功的时候弄得，我每日都要练剑，便起泡了。”
这回轮到宋杳傻眼了，她惊讶道：“你是说师父也会武功吗？”
宋晷点头道：“对啊，阿姐你不知道吗？师父可厉害了，还会轻功，一眨眼我就看不到他了。”
“真的假的？”宋杳不可置信道。
宋晷看着她全然不信的样子，小眉头一皱，直接道：“你若不信，明儿我走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杳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道：“那地方是我能去的吗？我若去了，还需问你吗？”
宋晷道：“怎么不能去？我这次回来，就是师父让我带你去的呀，他说找你有事商量，不然哪里肯放我的假。”
宋杳愣了一下，激动道：“你说真的？”
宋晷不高兴道：“阿姐你今儿怎么总质疑我说话的真假，不过两个月不见，你便不信我了吗？”
宋杳：“……”我只是本能反应了一下，而已啊……
一日转眼就过。
宋杳带着宋晷离开的时候，宋母和狗蛋在门口送，赵梨花姗姗来迟。
怕狗蛋闹，宋母提前跟赵梨花说了。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这一次狗蛋一点也没有闹，只是眼眶红红的，似乎想哭，却又没哭。
姐弟俩坐在车上，宋杳问宋晷：“你跟狗蛋说了什么，他怎么没闹。”
宋晷说：“我跟他说，如果他闹的话，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宋杳一顿。
宋晷又说：“阿姐，他只有我一个朋友，别的孩子都欺负他，让他替他们跑腿，还打他，逼他喝脏水，也不许他跟梨花婶婶说。”
“你说什么？”宋杳有些诧异。
宋晷又道：“如果是阿姐你被欺负，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
宋杳一愣。
她伸手摸了摸宋晷的头道：“放心，等我回来，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他了。”
“我不懂……”宋晷仰头看她：“就因为他是傻子吗？他从来不做坏事，从家里拿来吃的也会跟大家分，之前我被欺负的时候，也只有他肯帮我。”
“为什么呢？好人要被欺负。”
宋杳被这话问住了，宋晷过了七岁生日，大概从小看到的都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她知道随便回答，是唬不住这个小孩的。
可是，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呢？
“我不想做个好人。”宋晷忽然道。
宋杳愣神地看着他，宋晷又道：“师父也跟我说，这世上往往好人失利，坏人得利。我问师父利是什么，师父说就是权力跟银子。我想要这些，有了这些，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宋杳回过神来，情绪复杂地问他：“你跟师父说过了吗？说你想做个坏人这件事。”
宋晷点头道：“说了，师父说，做坏人也要有本事，所以让我用功读书，好好练武。”
宋杳抿了抿唇，看着宋晷尚清澈的眼神，对他道：“小晷，你知道吗？你做一个坏人，就像把马车叫停，然后下车这样简单。但是你要做一个好人的话，就会像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去那样难，需要勇气，智慧，还有功夫，而且还有可能会受伤。”
宋晷道：“那做坏人岂不是很容易？”
宋杳点头道：“是的，做坏人相当容易，只要什么都不在意，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就可以了。”
宋晷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娘亲会选择做一个好人呢？明明这么难。”
宋杳道：“你为什么觉得娘亲是好人呢？”
宋晷道：“因为娘亲总是被欺负啊。”
宋杳笑了笑道：“那阿姐是不是就是坏人了？因为阿姐从来没被欺负啊。”
宋晷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马车大概是师父那边雇的，一大早就来接他们了，里面的布置也相当舒服，宋杳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半躺着道：“娘亲是个坚强又勇敢的人，即便那么艰难，受人欺负，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变坏。”
“这是不对的。”宋晷皱眉道，“总被人欺负怎么能不还手呢？这样岂不是会一直被欺负？”
“对啊。”宋杳应声道：“所以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还回去了，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宋晷看着她，半晌才道：“阿姐，我不懂。”
宋杳笑道：“你自然不懂，你的世界还相当纯洁，非黑即白，不是好人就是坏人。但是小晷啊，姐姐必须告诉你，人性从来不是单一。很多你认为的坏人，其实说到底就是立场不同，当然也有人是纯粹的坏，但是纯粹的坏人也不是一点善意都没有的。好人也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做一件错事或者坏事的。”
“我不懂。”宋晷还是这样说，“好人为什么要做坏事呢？当个好人那么难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去当呢？”
宋杳笑道：“所以，你还很小，很多事情不要早早就下决定，多看一看，多读读书，你会懂的。”
“嗯！”宋晷应声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宋杳揉了揉他的脑袋，叹一口气，随后道：“对了，跟着师父，有没有觉得很吃力？”
“吃力？”宋晷疑惑道。
宋杳道：“就是有没有想要放弃过？”
宋晷说：“有是有啦，有时候书背不过，武功也练不好，挨骂的时候就会觉得好难，想要回家。但是，一想到你们，就会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因为想要保护我们，是吗？”
“嗯。”宋晷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