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雨势不停,屋子里三个人都有些尴尬。
容楚让宋杳坐下,宋杳说了句“民女不敢”给容楚气得差点摔了杯子。
宋杳一副我很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找我的样子杵在屋子中央,公孙萧不好开口,容楚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来一个窟窿似的。
终于公孙萧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看不下去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此时已过戌时,又因为外面下着雨,雾蒙蒙的一片,天色比以往更暗了些,已然黑了。
“殿下,他出发了。”
是傅青的声音。
容楚站起身道:“走吧。”
“嗯。”
公孙萧应了声,看了宋杳一眼,两个人四目相对,眼里都透着莫名。
跟着容楚出了屋子,傅青看见宋杳想打招呼,宋杳看了他一眼,只笑了下便往前走了,没有想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傅青一时怔忪。
倒不是宋杳记仇,只不过刚才才被教育过,不至于这么快忘记了,在容楚面前还是要收敛一些,那就从不和傅青那么高调的打招呼开始吧。
一行人出了侯府,在大门口遇上唐白,索性带着他一起去了。
一路上雨水沾衣,脚底沾泥,因为突然降温的缘故,宋杳冷得缩成一团,瞧起来狼狈又可怜。
不过比起冷,让宋杳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她以为容楚会带他们去什么地方谈事,再不济也会带他们去牢房见明月一面,给他们一个最后道别的机会。
谁知道,容楚竟然带着他们一路往山上走去。
好在走到了一半雨势渐小,容楚下令收了伞,放轻了脚步继续走。
宋杳完全跟着前面的人的步子走,她又冷又累,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路了。脚下一滑,正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被嘲笑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拉住她,顺势将她带到了怀里。
紧接着湿了下摆的披风将她裹住,容楚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你就这么没用?才几步路,就走不得了?”
宋杳本来还有些感动,这时候全剩下生气了。
她一把推开容楚道:“我才不要你可怜!”说罢伸手就要去扯身上的披风,但是手却被容楚一把抓住道:“要么穿上别添乱,要么回去。”
他转身,对着傅青道:“照顾她。”
傅青愣了愣,急忙应声道:“是。”
被傅青扶住,宋杳还有些愤愤不平,她想推开傅青,却听见傅青道:“待会儿有好戏看,你当真想回去?”
宋杳抬头看他,有些诧异道:“好戏?你指什么?”
傅青将她扶住,又将披风给她裹紧道:“你知道这条路是去哪里的吗?”
宋杳抬眼一看,四处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摇了摇头,傅青道:“是阮家墓地。”
宋杳愣了愣,忽然道:“你说什么?”
傅青但笑不语,只道:“你跟着我走,你不认路,又不是能夜里走的人,免得摔了。”
宋杳心里万般情绪,这时候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没办法说出来。
不出她所料,几个人隐在夜色深处,果然看见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来了。
夜很静,身边全是雨后泥土的味道,那个人弓着身子在一处墓碑前站定,伸手抚了抚墓碑,良久才道:“父亲,我为你报仇了。”
宋杳心底松一口气,看着那人缓缓跪下叩了个头,随后又道:“您为医者,一生向善,只救人从不杀人,儿子这次却违逆了您,您若活着,不晓得会如何罚我。”
“不过,大抵是上天也见不得您无辜枉死,原谅了我做的事,所以儿子侥幸竟然逃过追查,已有人被认做凶手,儿子虽然愧疚,却也无能为力。这是上天赐给儿子的机会,儿子一定好生把握,待儿子处理了李万机之后,便会重新拾起医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还望父亲您能体谅一二。”
“竟然真的是你!”黑暗里爆发出来的惊叫声,不是别人,正是他口中的李万机。
阮大夫诧异抬头盯着从黑暗里踏出来的人影,怔愣半晌,才忽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指着他慌张道:“你……你!你不是……”
“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对吗?”詹大人从李万机身后走出来,看着阮大夫道:“还好太子英明,否则本官真要被你所骗,误以为明月姑娘是真凶了。”
他惊恐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后知后觉道:“你们……你们是做戏……做戏的?”
“当然。”傅青往前走了两步,“你心思细腻,事情又过去这么久了,证据早被你处理了,我们要逼你现身,只能出此下策了。”
“那……”他刚开口,又闭上嘴巴,此时詹大人带着官差点燃了火把,宋杳面前终于出现了光亮,她跟着前面的人也往前走了几步。
她清楚地看到阮大夫脸上的震惊和不解,以及浓浓的惧怕。
容楚道:“相爷,既然人已经抓到,又是你家的家事,这人如何处理便交给你了,本殿下便不再插手了。”
那边夜里里始终没有动的人,语气不温不火道:“谢殿下,这事让您费心了。”
宋杳偏头想要看看右相,竟然想不到,他也会来。
公孙萧侧身将她挡住道:“别乱看,你该看前面。”
宋杳“切”了一声,不情愿道:“我就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这边正松口气的时候,阮大夫那里却出了变故。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直直刺进了李万机的胸口,他流着泪仰天大笑道:“要死便一块死,我爹为你李家尽心尽力,到头来死在你们手里不说,连尸体也被你们随便处理了!为了查找真相,我们阮家不敢办丧礼,我爹连葬礼都没有,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被官差左右抓住,手上全是血,他瞪着府尹,一字一顿道:“你算什么官?你算什么为国为民?你不过是权势下的走狗,趋炎附势的蛆虫罢了,国不成国,官不为官,他忽然狠狠将目光投向容楚,眼中是深深的绝望。”
“这个国家,迟早毁在你手里。”
容楚身子一顿,右相忽然开口道:“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