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秃鹫却依然没能表述清楚自己关于牧魂者的了解,看样子他与王金斗都只是陷入一种无端的迷茫,根本不敢去面对,更别说去详细调查。
宋哲现在有一种担忧,那就是这些人就算与牧魂者曾打过交道,但他们其实对这个组织并没有多少了解,而那些真正知道内幕的,要么就至死为组织效忠,要么就被无痕抹杀。
“那现在回到问题本身,这些年里你除了逃避之外,难道就什么也没干?”
宋哲接着问道:“既然能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想必也不会是毫无作为吧,在这期间他们有没有再联络过你,或者对你造成任何形式的威胁?”
“我能做什么?而不是我做了什么。他们要是真对我产生什么想法,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听你说话?”秃鹫忽然间冷笑两声,眼神中的自嘲已经将此人最心酸的部分显露无疑。
“至少在我们看来,要端掉你这个组织还是挺费力的。”宋哲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我看你也并非是一味的逃避吧。”
秃鹫这时候闷不做声,沉吟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想知道我的外号为什么叫秃鹫么。”
“少扯犊子,没准儿你之前是个秃子,后来去植了发。哼哼,这与我们要问的有什么关联?”马三在一旁忍不住笑道。
宋哲此时赶紧白了他一眼,而他们也注意到,秃鹫这时候并不是想拖延时间,这些事情都源自肺腑,就像多年来未对别人提起过的某种隐疾。
“我这个团队的行事方式,就像一个捡破烂的,哦不,更贴切的比喻起来,就如同靠腐肉生存的蛆虫和秃鹫,现在你明白了吗?”他仰起脖子,眼神中的无奈意味着这人此言不虚。
他刚刚说完这句,而宋哲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翻开刚刚那一叠机密文件,在这其中正是提到了团队行动要等待机会,但也没明确指出等待什么样的机会,这也正是之前宋哲最困惑的地方。
要是一般的盗墓者,他们一旦发现了遗迹所在,必然不遗余力地去发掘,而秃鹫带领的这个团伙,则如同此人的名字一眼,好像在发现猎物之后并不敢轻举妄动,而是等真正的陆地食肉动物享用完毕,才上前捡一点残羹剩饭。
“你是说,上次你们的行动之所以如此迟缓,其实是在等待某位先行者?”
宋哲此刻终于将之前的所有谜团串联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盗墓者迟迟不肯动手,也终于知道那遗迹中的庙宇,盒子里的东西是被谁拿去了。
“没错,不过说是先行者不准确,应该说是我们这群秃鹫一直在等待那只陆地之王享用完美餐,这才轮得到我们上场。”
他冷笑两声,继续说道:“我多次对团队内部的人说到,这是一种合作,但只有我自己清楚,这就是捡破烂。”
“他们每次找到一处遗迹,我们就会跟在后面,等他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才上去捡一点剩余的。”
“难道这种所谓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这么说你也算是经常与他们有来往,但你不是在刻意躲避吗?”宋哲不解道。
“躲避能有什么用,我只有靠努力迎合,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这就像一种没有交流的默契,我们替他们擦干净屁股,自己也获得一顿饱饭,罪责全丢在我们头上就好,所以这样下去才有一定的生存空间。”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那这次行动你们依然是在他们‘吃完’之后才动手了?据你所知,他们取走了什么东西,而这群人一直以来都是在收集怎样的宝物?”宋哲接着问道。
“老天才知道,反正绝不是为了钱,好像他们是在寻找某种有着特殊意义的东西。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我们一直在小镇上等待机会,却无意中等来了一群考古的学生,”
“他们派人进入遗迹,之后又活着出去,那时候我们才知道牧魂者早已取得了想要的东西并且离开了此地,所以我们才敢动手。”这家伙说到这儿,再次苦笑几声。
“特殊意义?为什么这样说?看来你对他们所收集的东西有所了解嘛。”
宋哲皱眉问道:“在你看来,他们四处寻找的东西与一般古董有何不同,而这次他们是否也是因为要取得某样特殊宝贝而行动?”
“应该是的,在我的了解中,这群人根本看不上一般的古董,就算是再值钱的东西,或者说很具有历史意义的东西,在他们眼里看来都只是一堆破烂,而他们衡量宝物的原则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此物是否有过不祥传说。”
秃鹫轻轻点头说道:“至于具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叙述。”
“那这件事你最开始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在当年他们拉你入伙的时候发现的?你不是说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过加入的想法吗,为什么还会如此费尽心思收集他们的信息?”宋哲摇了摇头,继续问道。
“这也很好理解,一旦人对某件事情开始惧怕,而且对惧怕之物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自然就会想去挖空心思弄明白,毕竟恐惧的一大来源就是未知。”
秃鹫这时候微微停顿,似乎在回忆当年的某件重要事情,不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其实我对他们的了解,还是要从一柄妖刀开始说起。”
“妖刀?”宋哲一时没弄明白,便赶紧问道:“这也是某种古董吗?”
“具体来说,是妖刀‘村正’,也就是日本传闻中的不祥之刀。”秃鹫慢慢埋下头去,似乎不想让自己这段回忆醒来。
“这个我们也算有所听闻,但你说的好像太笼统了,村正是室町时代到江户时代居住在伊势桑名的一群著名锻刀工匠,‘邪剑’、‘妖刀’的称号从江户时期才开始兴盛,但他们一家三代铸刀无数,却不知你说的是哪一把?”
宋哲耸了耸肩,接着说道:“而且这种国外文物,为什么也会被他们盯上,难不成这个组织的势力足以跨境?”
“并不是我说的笼统,而是那段传闻本就印证了真实的历史。它之所以被称为“妖刀”,是由于德川家康禁刀所致。
首先,德川家康的祖父松平清康在与织田家作战的时候被自己的家臣用千子村正一刀劈了。接着,德川家康的父亲松平広忠被近臣用刀斩伤了大腿,用的也是村正。
“后来,德川家康的嫡男信康被织田信长疑心和武田家勾通而切腹自杀,用的又是村正。我所说的,就是德川家这柄诡异之刀。”秃鹫说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恐惧。
“等等,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但这柄刀不是在传闻中被禁刀令给焚毁了吗?为什么又会重现于世?而且这柄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就算牧魂者想找到这把刀,你怎么会知道如此清楚?”
宋哲摇了摇头,接着道:“难不成,这柄刀后来流入我国境内?”
“猜的没错,这柄刀正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进入了中国,而持刀者,正是陆军大将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
秃鹫说着,目光慢慢变得凌厉起来:“在传闻中这柄刀的确被毁了,但实际上,在江户时代这把刀却被德川家的谋反家臣给藏匿起来。”
“后来这把刀连同其他妖刀一同被发掘出来,又被军国主义时期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作为优秀毕业生三甲奖励发放给诸位将领作为最高荣誉的佩刀。”
“还有这种事?如果我记得没错,武藤信义是在一九四三年七月于沈阳病死,而在这期间也有个传闻,说是武藤本人原本生龙活虎,却在短时间内忽然身染恶疾而死,按照你的说法,莫非这也是拜妖刀所赐?”宋哲皱眉道。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只不过当时的佐官是将这把刀抛入了深山之中,这好像也是武藤自己留下的遗言。”
秃鹫轻轻叹道:“所以,这也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这把刀第二次于东北深山出土,则是在五十多年后了。”
“难道说,是你带队发现了这东西?而牧魂者也就从此盯上你了?”宋哲猛然想到,秃鹫既然是盗墓出身,自然对各种宝物的消息十分了解,而牧魂者既然一直都在收集这种不祥之物,那会不会是因为这把刀,他们才会慢慢瞄上了秃鹫?
“总之是各种机缘巧合吧,这东西虽不是我亲自发掘的,但也算是在民间发现的,只不过在牧魂者们苦苦打听妖刀消息的时候,我却误打误撞在当地村民手上搞到了这东西,当时的确是先他们一步将此物得手,只不过这却也给我带来了无尽烦扰。”
秃鹫说着,他的眼神里慢慢被另一种恐惧所占据,而这种情绪里却夹杂着更多的疑惑和惊奇,似乎在他的记忆中,有一段十分诡异而不愿提及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