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大人,事到如今就别想着挑拨离间了,”宇文瑞浅笑。
“殿下,不知您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景琅素认聪慧,这次竟然输的一败涂地,连再次重来的机会也没有。
“不是怀疑你,只是怀疑朝中有奸细,”宇文瑞倒是认真解释道,“其实最开始怀疑的不是你,而是舒遠,他一直劝孤和安亲王作对,孤便将计就计,看看能不能引出什么来。不曾想,你家公子的胃口挺大。”他不过以为对方要自己和安亲王相残,没想到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宇文厉才是他最后的选择。
“原来如此,可惜舒遠只是我手中的一枚传话筒,他对您的谏言全都出自我手。”景琅心里的不痛快消失了不少,至少曾经成功过。
“只不过后来多了个人,齐敖也。”宇文瑞退后半步,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他其实是你举荐的吧!”
景琅点点头又摇头,“是,不过最开始不是这么打算的。殿下,你还觉得你头疼的那次吗?”
宇文瑞点头。“本是想从那药入手,把人举荐到你跟前,没想到那药没发挥什么作用,倒是舒遠无意中一句话引得了你的注意,我便将计让舒遠把齐敖也带到了你面前。”景琅解释,两人不像是要对方性命的对手,反而像讨论谋略的伙伴。
“怪不得齐敖也也会看病制药。”宇文瑞嘀咕。
“齐敖也说你吃了他制的药,想来你是没有吃的。”景琅瞧了瞧宇文瑞面色,不带急躁,笑容温和。
“的确。”他怎会无缘无故吃那东西。“孤本以为最后的人选便是他们俩了,没想到舒遠竟然死了。”
“当时我还奇怪怎的自相残杀,后来齐敖也指证孤,孤才知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原来是舒遠的死。”景琅惨笑,“他竟然对齐敖也生出嫉妒之心,我怕他把我供出来,便做掉了他。”景琅露出疑惑的笑来,“大理寺宁褚蓝素来以公正严明著称,齐敖也亲自把罪证放在大理寺门口,如今想来也是你们故意的吧!”
“不错,”想起宁褚蓝拿着那些东西亲自找到自己说的那番话,宇文瑞想自己此生足以。
景琅苦笑,“原来如此,我们倒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了,那怎的怀疑到我的。”尽管如此,他自认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着实好奇,直接问道。
“齐敖也乃是舒遠所介绍,舒遠一死,和你关联的最后一条线也断了,只是,你毕竟要宫中的消息,齐敖也定会与你联系,”宇文瑞目光飘向悠然饮茶的宇文乾,“虽然你们藏得很好,还是被我四哥给发现了。”
“王爷?”
“不错,你孤身一人能在宇文朝中多年,最大的凭借就是一个人,才让我们都找歪的方向,可惜后面你急切了,或许是孤与安亲王都下狱,让你大意了,竟然多了些帮手,虽然不明显,还是被监视你们的安亲王找到了蛛丝马迹。”
“王爷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佩服,若是你,公子的确找到对手了。”景琅诚心说。
“你倒是不忘了时时挑拨离间,”宇文乾站起身,“你知道你家主子败在哪儿吗?他疑心太重,重的不相信任何人。而我,却相信我自己的兄弟。”他站在宇文瑞身边,拍拍弟弟的肩膀,一脸与有荣焉。
宇文瑞笑了,手搭在哥哥身上,信任之情溢于言表。
景琅哈哈笑起来,嘲讽又尖锐,“信任?哈哈,皇家焉有信任,王爷啊,你相信你的弟弟,等到你弟弟成了帝王那一日,你看他是否还信任你。”
一干狱卒只当自己是个聋的,宇文乾一掌朝他拍下去,制止了对方的胡言乱语,“我弟弟成为帝王的那日是否一样,你是看不到了,但是我会让你家公子看到的,让他明白他自己错在何处。”
宇文乾吼完,刑堂陷入了寂静,宇文瑞再看,邢架上的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脸上的笑让人觉得刺眼,“收拾了。”
拉着宇文乾走出了暗无天日的地牢。外面已然凌晨已过,寒风簌簌,衣袍轻微翻响,两人对视一眼,冷风一吹,相视而笑。
抬起头,明亮的星辰在黑幕中格外璀璨,静如边上的树木,“哥,我相信你说的话。”宇文瑞轻微的声音夹着风传进宇文乾打得耳朵。
宇文乾冰冷的脸荡出一抹笑来,“嗯!”轻轻的,只有一个低声的轻吟。
“走吧,父皇该等得急了。”宇文瑞咧开的嘴角不像是一个未来帝王,太过灿烂和纯粹。
“我看你不是该先去父皇那儿,好好回去安慰安慰太子妃吧!”宇文乾冷着一张脸调侃,宇文瑞瞬间笑了。
不客气道,“四嫂为这次的事情冒了大风险,四哥还是找点儿把四嫂接回来吧!”若不是宋初传回来的消息,他们怎会早一步布置好,不然就要让宇文厉得偿所愿了。
宇文乾黑着一张脸,作势要打他,吓得宇文瑞飞快的跑了,带起一阵风来,宇文乾倏得笑了,似乎回到了幼时,盼望着兄弟和闹的日子。
宋初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脚步轻盈,身带淡香,间有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她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眼皮重的很,连睁开的力气都不想白费。
这个天儿了,屋子里还燃着暖香,冰冷冷的身子似乎暖和了不少。“姑娘,吃点儿东西吧!”婢女是被管事儿拨来服侍这个人了,想起管事儿好生叮嘱的样子,小伙伴亦和自己说了公子从未见过的怒气,本以为这是个难伺候的人,没想到这人倒是少有的配合,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虽然一声不吭,死气沉沉,倒是听话的很。
婢女说完,宋初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似乎是下意识的坐起来,不受思维的控制。眯着的眼睛看到面前穿着淡粉色薄袄的小姑娘,大约十七八岁,脸上长着几粒俏皮的雀斑,白白嫩嫩的脸十分清秀,头上简单的盘起,并未带多余的装饰。
被人扶着到外间坐下,饭菜早已摆置整齐,婢女端着碗执了调羹亲自喂她。宋初乖巧的吃了。
“姑娘要多用些才好,大夫说姑娘身子虚的厉害,又几日没有用饭,伤了脾胃,太过辛辣刺激的东西都吃不得,姑娘再忍些日子。”昨日宋初开口说了句太轻淡,让小姑娘高兴的找不着北了,今日话不禁多了起来,希望这人能多开口说几句。
宋初点点头,算是听见了,只是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失望,婢女看着都十分难受,忍不住开口,“姑娘也别怨公子,这几日公子也没睡个好觉,担心姑娘的紧。大夫说说您这药需要几味补药,极其难寻,公子还亲自去寻了,”婢女一边喂饭,一边余光瞄着宋初的脸色,没见反感,又细细道,“前几日公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寝室摔的堪比狂风过境,自己手也弄得血肉模糊,姐妹们还没瞧过公子如此失态的模样,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呢,看来公子真是疼爱姑娘的紧,就是伤自己也不忍伤了姑娘。”婢女说着羡慕的神色看着宋初,她是个会说话的,否则管事儿也不会让她来伺候。
可宋初是何许人也,或许几年前的宋初还会有些心软,可如今的宋初,既然能心安理得吃着仇人的东西,仅仅为了保命,那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把自己的不情愿掩饰。
宋初眸子闪了闪,有些担忧,有些自得,婢女一瞧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女人嘛!最关心的不就是男人对自己的在乎吗?即使她不爱那个男人。女人的虚荣心或许是随着造物主根深蒂固的。
虽然她不知晓这个姑娘和公子之间的关系,但她想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公子的爱意的。
“他,他手伤的厉害吗?”许久未开口,倍受折磨的嗓子依然干哑的厉害,砂石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婢女听懂了,心里暗笑,面上担忧,“公子受的伤比这厉害的甚多,想必公子是不妨在心上的吧!大夫说给他上药,他偏偏不上,只听到他有时嘀咕是在赔罪。”
宋初听了心下稍动,喝粥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又喝了药,胃饱了传递着要休息的信息,婢女扶着宋初躺在软塌上,这才收拾东西离开了。
出了大门,穿过一个游廊,看到迎面走来的身影,快步上前,就要回禀好消息,却被龙承毅脸上的怒容给震的把话一下子吞了进去,对方并未注意到她的礼仪,快步朝游廊另一头走去,那里正是宋初的住处。
婢女心中咯噔一声,想都没想的反冲回去,挡在龙承毅面前,被他的阴沉吓的脖子一缩,硬着头皮道,“公子,姑娘刚刚还问起你的伤,恐怕还是关心你的。”
婢女觉得时间从来没如此难熬,上面是地狱,下面是人间,冰与火的交杂中等待命运的宣判。
她赌对了,头顶上的寒气似乎消散不少,盯着自己目光中的寒剑也尽数收回,“仔细说来。”
婢女这才细细说了,手中端着碗盘都成了身上的装饰似得。
“嗯。”听完,龙承毅低低吐了个低音,再朝前走去时,背影在春日暖阳中多了份热度。
婢女在后面吐了一口气,好险好险,果然这个息怒的法子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