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委屈又难受,环着自己的手臂一下子也觉得可恶起来,挣扎着要挣开,眼睛似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里热热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宇文乾亦是急了,瞧见宋初这模样又急又气,“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这就是你给我的保证吗?难道你就不为我想想,我会心疼会难受吗?”手松了力道,嘴里的话越加没了顾及,音量没有拔高,低沉浑厚的声嗓音自带压抑的愤怒,憋着心中的那点儿不忍,偏过头去,方能堪堪说一句。
宋初挣开他,跳下马来,左脚绊住右脚,一路蹒跚,前方天光微亮,眼里滚烫的东西无声流下,追逐天边的那抹亮光,仿佛才能让她的心不至于疼的那么厉害。
银杏看看宇文乾,又看看跌跌撞撞前行的宋初,下马,默默跟了上去。
天光渐明,此处快到建城,建城处于幽城和京城之间,来往客商只多不少。朝阳唤醒了沉睡的大地,绿草抖了抖身子,挂着的露珠顺着茎叶滑下,猛地钻进土壤里。
“我来拿,这东西这么重,你一个妇道人家拿什么拿!”似乎是做买卖的人家,一个身材瘦削男子大概四十来岁,推开似乎是妻子的女人,挑着一个担子摇摇晃晃的迈着脚步。
“孩子他爹,我又不是手脚残废,也是可以的。”那女人岁数和男子相仿,长久的劳累看上去脸上多了些许的皱纹,急忙在担子边搭了把手。
那男人生气的瞪了老伴一眼,转过头的目光又带着幸福的笑意。
宋初不知自己该走到何处停下,看着进城的行人多了起来,站到一边手脚无措,还带着方才的委屈。瞧见那吵吵骂骂,相互扶持的夫妻一时看得呆了,情不自禁露出向往的微笑。
银杏站在一侧,不知怎的,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背影显得如此寂寥,似乎被全世界抛弃,寻不到一个落脚之地。
这面,宇文乾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宋初下马蹒跚而行时已经后悔了,明明是思念聚成河,怎的弄巧成拙。唤了声伯夷,“给我细细说来,不可有半点儿隐瞒。”
伯夷心里咯噔一声,余光扫扫同伴,没一个对上自己的目光,都恨不得成个隐形人。
伯夷一边说一边清楚五感,宇文乾听着低低的话音,拉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面上黑沉沉的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伯夷说完,只觉得朝阳成了夕阳,带着簌簌寒风。“龙承毅……”宇文乾觉得胸腔有股恶气堵在心口,闷的厉害又疼的渗人,恨自己的无能,让爱人置于险境;敬佩爱人的果决,竟甘愿牺牲自此。
宇文乾只觉五味杂陈,又酸又痛,又甜又苦,“回去领罚。”所有的伤悲喜悦都化成了淡淡的四个字。
“是。”伯夷回答的心甘情愿,退到身后。
前方一片竹林,不知是冬日的雪太过富饶,压弯了脊梁,斜斜倒下,好似一道绿色的银河正好把两人分隔开来。宇文乾看过去的目光能瞧见宋初半个身影,宋初目看前方,浑然不知远处一道被阻挡的视线。
银杏穿过那一道天堑,抬了抬眼睛,壮着胆子道,“主子,夫人哭了。”
她不过说了几个字,宇文乾已然把持不住,在宋初面前,自制力并不是值得夸耀的能力。顿时翻身下马,步伐匆忙的朝着那半个影子而去。离得近了,忽的,宇文乾停下了脚步,那人一身白衣站在竹林之下,遗世独立,又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宇文乾蓦地心里一疼,停下的脚步闪电般冲将过去,握住宋初手的那一刻,宋初身子一抖,眼睛一抬,又重重的甩开他,转过头去。
宇文乾力气不知比宋初大了多少,强硬的按住宋初的肩膀,十指相扣。两人脚步直立,身子没有动弹,似乎石化了。只是两只手在暗地里不断的较量,一个撤,一个追,如同幼稚的游戏。
悄悄跟上来的银杏等人耳聪目明,瞧见两人交握的手互相博斗的场景,抬头望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夜里做梦了。这幼稚的行为还是自己那无所不能的主子和夫人做的事儿吗?
“初儿,我错了。”宇文乾一把攥紧宋初的手,站在她对面,眼睛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看着宋初,一字一顿道。
宋初偏过头去,不想看这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面对男人的温柔,宋初的倔强坚持不了多久,坚强的眼睛又开始不听主人的控制,逐渐湿热起来。
“你凶我。”即使当初被宋芊芊设计陷害背黑锅,也没有现在来的委屈,三个字一出,所有的坚强如坍塌的城墙,再也支撑不起来,泪珠子开始往下滑落。
宇文乾何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宋初,沙哑的声音更似在控诉,美丽的凤眼里掉下的珍珠如棒槌一下下打在自己心尖上,“对不起,对不起。”温柔的唇吻走那些水滴,在脸颊上留下一片温热。
鼻息间环绕的全是男人温柔的气息,宋初觉得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奇异的怪异让她忍不住扑哧笑了。
“宝贝儿,怎么了?”宇文乾亲亲宋初的眼睛,不解的问。
“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吵架呢?”宋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们聚少离多,相聚的时间腻在一起都不够,怎么有闲暇留给吵架,更不要说宇文乾对她总是有求必应,宠爱非常,哪里有今日的两个重字。
宇文乾眉毛一挑,英俊的脸淡淡笑起来,更显几分魅力,“可不是,怪不得别人说夫妻间总是吵吵闹闹的。”
这时候还不忘了哄人,宋初嗔了他一眼,这张素雅的脸此时多了分别样的风情,宇文乾只想把人狠狠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见到这样吸引人的宋初。
“我……”宋初正要开口,被宇文乾手掌捂住,“你写我说。”每一个字的开口似乎都是在嗓子黏膜上撕开一道口子,宇文乾听得心里发疼。
“初儿,你受的苦我会为你讨回来的。”宇文乾亲亲宋初的喉咙,光天化日之下,宋初瞬间红透了脖子,拍开宇文乾的脑袋,“不要。”做嘴型说道。
宇文乾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不说,牵起宋初的手,“初儿,你我夫妻,亲热是正常的事儿。”
宋初不想理会这个突然变身纨绔的男人,朝入城处点点头。
宇文乾打了个手势,伯夷几人迅速出现在两人是身后,宇文乾一把把宋初抱上马,自己随后也蹬了马鞍上去,把宋初搂在怀中,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味,似乎都陶醉了。不免对毁了这朵花的龙承毅更恨。
进了城,宇文乾便找了大夫给宋初瞧嗓子,兀自歇息不提。倒是伯夷几人,瞧着早晨还怒意萧萧的两人不到一个时辰又如胶似漆,诡异的眨眨眼,“这难道就是所为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嗯,只是这床的长度有些不够。”堪堪不到一个时辰。
“废话,也不看看这是谁。”宇文乾疼宋初是出名的,伯氏兄弟此次有了新的认识。
歇了一晚,继续赶路。
宋初一路紧张,宇文局势并不清楚,当下便问道,“乾,你就这么出京了?”
“放心吧,京城如今一切安全,朝中上下现在是少有的清静。”说起这个,宇文乾话便多了起来。
话说当初宇文两兄弟将计就计,想抓住宇文朝中内鬼,让龙承毅元气大伤,花费了几年埋下的钉子被一一拔起。宇文浩南亲自为宇文瑞和宇文乾正名,宇文瑞恢复太子之位,一怒之下以此为借口,把朝中上下浑水摸鱼之人一一撤除。可惜能人不多,否则宇文瑞的手笔会更大。
“不过无所谓,马上就到今年的科举了。”宇文乾回想起宇文瑞的雷霆手段,也不得不赞赏一二,“太子如今果真是今非昔比。”朝中官员空缺将近一半,遭到无数人反弹,却被他一一压了下去,又从地方提拔了能吏强将,动作之迅速,行动之果决,似乎早有论断。
宋初递给宇文乾一个细微的眼神,宇文乾在宋初鼻尖亲了亲,“还是娘子懂我,我不过提供了两分名单罢了。”一份乃奸佞,一份乃能吏,最终的决断依然要他自己定夺。即使憎恶龙承毅,宇文乾也不得不感叹龙承毅这次间接的为宇文朝堂做了件好事。
那些蛇尾两端之人,简直如国之虫害,宇文瑞既有如此霸气和野心,那些人早晚会被用来开刀。
“等我们回去,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呢。”宇文乾揽着宋初的腰,计划着日后,“别庄上的桃花绿叶满枝,恐怕离开花不远了,歇息一阵子后,就可以赏花吃桃了。还有你种在花园的花儿已经有了花苞,隔几日就能一赏美景了……”
宇文乾低沉华丽的嗓音在宋初耳边絮絮叨叨,简直不似沉默寡言,冷脸冷清的战神,成了寻常的男子,宠溺爱人的男人。
“至于那孩子,回去给他找个老师,好好教导,”宇文乾后面才发现伯参手上的孩子,不哭不闹,可惜是个傻的。宇文乾素来冷清,对孩子更是谈不上喜爱,不知是否是爱屋及乌之故,难得多留意了些,“到时候把母亲和孩子接回来,这下府里便热闹了,只是这样,初儿可就累了。”
宇文乾想想又不高兴起来,到时候初儿陪着孩子,留给自己的时间定是少了,他琢磨着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