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看也不看那几个眼神鬼鬼祟祟还在交流着什么的茶叶铺子的大掌柜们,自顾自地垂头喝了一口茶,笑了笑道:“不知各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几个大掌柜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阵苦涩。
“宋姑娘,往年都是我们大掌柜的直接管账。虽然我等不才,但是账目也未曾错过分毫,为何说换就换?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一个掌柜不服气地道。
“父亲将这偌大产业交付我手,总也得有个交代才是。”宋初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账目,“这茶叶生意别的店铺都是越做越好,像是京城北面的雅致阁,就足足涨了三成的收入。却唯独我们毫无增长不说,竟然还连续亏损了一个季度。各位难道觉得自己丝毫责任也无?”
几个大掌柜又是对视一眼,心中震惊。
这些事都是生意场上最大的秘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即便是如此,但我等在账目上未曾出过一丝一毫的错,如何也轮不到几个黄毛丫头来管账。”那掌柜说得极为不客气,“宋姑娘这分明就是在羞辱我等!”
“账目一个季度下来,竟然一分一毫都不曾算错,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了。”宋初唇角露出一个淡漠的笑,“至于哪里不对,还需要我和各位说个清楚么?”
为首的那大掌柜方才开始真正重视起眼前的这个纤弱女子来。都传说宋家眼下最受宠的便是眼前的宋家四小姐,宋初,只是直到今日他才发觉眼前这女子的厉害之处来。
大掌柜沉吟半晌,才道:“我等在茶香斋执掌掌事已有多年,也不屑于在这一点账目上做什么手脚。四小姐说的也未必不可行,只是我等若是没了执掌账目的权力,日后恐管理不太方便。不如四小姐的人留在账房一半,我等当中挑出几个人作为另一半,不知四小姐意下如何?”
这几个大掌柜都是生意场上实打实的人才,也不便逼之过紧。何况宋初本意也只是想在临去之前给几个丫鬟们找一个好去处罢了,便也淡淡笑道:“还是大掌柜明理一些。各位掌柜们在茶香斋管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按刚刚说的办吧。”
几个掌柜心中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眼见宋初那一抹淡色的身影走远了,一个掌柜方才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口水,骂道:“不知事的小娘们!竟然让几个卑贱的丫鬟们来管账,当真是异想天开!”
为首的掌柜瞪了他一眼,道:“谨言慎行,少说话为妙。那四小姐分明就是想给自家丫鬟找个去处罢了,日后好吃好喝供着便是。何况茶香斋的月例是一等一的多,除了这儿还上哪找这么好的条件去?”
那掌柜的似是被噎了一下,愤愤然地不再作声。
云晓拿来件薄褂,体贴地道:“小姐,穿上罢。”
宋初摇头含笑道:“这天气正适合出门,哪里冷?倒是我给你们的书,最近是否都看了?”
云晓想起桌子上那厚厚一打关于账目的书,不由得求饶道:“小姐。你也是知道的,云晓向来都不怎么识字,那账目怎么看得懂?”
玉珠心直口快地道:“可是翠竹姐姐不是每日给你温习么?”
云晓一时语塞,随即不悦地瞪了玉珠一眼,玉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个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云晓佯装生气的样子将衣袖挽了起来,追赶着忍不住哈哈大笑的玉珠。
宋初含笑看着两人打闹,提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着。
银桃方才小声地道:“小姐,您已经决定了?”
“嗯。”宋初微微颔首,“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当然,”银桃想也不想,“您是我的主人,跟随着您去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宋初点头,含笑道:“正好,我也需要你。”
断崖边,山谷里。
在连着骂了几个士兵之后,王勇犹然不解气,愤愤地将头上的钢盔摘下来扔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出了刚刚弄好的帐篷:“老子就不信了,这大好的天气哪里能来了慧云!若是没有,大帅应当如何?”
宇文乾冷眼看着王勇在帐篷里撒气,闻言放下手中正在写着的奏折:“自然是军法处置。”
“好,好,好!”王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锐利地盯住坐在上面的宇文乾:“大帅可敢立下军令状?”
“为何不敢?”宇文乾反问,“不知王将军可敢和本帅赌一赌么?”
“好!”王勇巴不得如此,闻言更是乐见其成:“若是你我谁输了,便当着各位将士们的面前叫对方三声爷爷!”
一直站在王勇身后未曾出声的幕僚连忙拉住了王勇,压低声音急急地道:“王将军,这话万万说不得!大帅可是当今皇上的四皇子,怎能和你打下这个赌?即便大帅打得,您也打不得!”
王勇冷笑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幕僚一抬头却刚好看见宇文乾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顿时闭上了嘴巴。
“既是如此,便请王将军找人来作证,顺便为我立下军令状。如何?”
出乎意料地,宇文乾不仅没有发怒,还答应了王勇这无理的要求。王勇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和后悔,但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哪里有反悔的道理?当下便怒目道:“好!便请军师过来!”
王之谦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他几日前向皇上请求随军作战,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封了他为军师。尽管饱读诗书,军法也是看了不少,但实战毕竟不同,他只要一个决定下得不好,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看着往日威风凌凌的军师们都成了自己手下的幕僚,他面临着极为重要的挑战。
此时那几个正聚在一起说话的幕僚们也不禁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王勇派来的人,“此话当真?”
“军令如山,哪里会有假?”王之谦接口道,“我现在便去。”
一个幕僚便不怀好意地道:“王军师可要小心一些。咱们这一路过得顺风顺水,倒也没出什么大差错,此事是王军师一人独自应对,可千万小心。”
王之谦心知那人是讽刺自己一路过来都没什么建树,却爷晓得那人说的的确是事实,当下便拱了拱手道:“借君吉言。”
看着王之谦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那幕僚方才冷笑道:“皇上当真是病糊涂了,竟然让一个书呆子做军师!岂不是可笑之极?”
另一个应道:“可不是。我还记得上次咱们做军师的时候,军队何等顺利威风?眼下咱们竟成了一个书呆子的幕僚,想想便没了干劲。”
正说着,众人却注意到远处有一团灰色的云,以极快的速度在飞速膨胀,很快便盖住了其他云朵,竟然隐隐约约有将整个天空遮住的趋势,风声变得格外大和刺耳,刚刚搭建好的帐篷竟然有被刮翻的可能。
“这、这是?”刚刚还在不屑地说话的幕僚震撼地道。
“恐怕王将军这次打赌要输了。”另外一个幕僚也是呆呆地看着天空说道。
此时在大帅主帐的王勇也是瞪大了眼睛,极为震撼地看着那云朵。那灰色的云朵几乎是在瞬间便已经覆盖了半片天空,还在迅速扩张着。将士们皆是惊恐不安地看着迅速变暗的天空,随着风不断变大,拴在帐篷外的马也不安地嘶鸣着。
“这……”
王勇满脸苦涩,“这就是能够带来飓风的慧云!”
随着王勇的话语落下,帐篷外的风已经形成了一个极为高大的涡旋,拔地而起,上接天际,似乎要将那灰色云朵都卷了起来。
王勇扔到帐篷外的钢盔早已荡然无存,此刻半是灰白的头发在空中群魔乱舞,看起来分外滑稽可笑,只是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万分惊恐,没人能够笑得出来了。
“莫要担心,咱们眼下是在山谷里,飓风不会造成太大影响。这慧云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自动消散,届时咱们再赶路便是。”
宇文乾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借助了浑厚的内力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个将士早就已经惊恐不安,闻言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对宇文乾的信任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大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勇心中一片苦涩,上前几步张口涩声问道。
“等。”宇文乾简洁地道,王勇这才发现宇文乾竟然还在方寸不乱地写着奏折,字迹依旧行云流水,看起来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飓风在帐篷外“呜呜”地刮着,盖好的帐篷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甚至有几个帐篷被吹得也只剩下了一半,另外一半早已被飓风撕碎成为了粉末,在空中飞舞着。
在天灾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王之谦感受着帐篷外的风声,默默地想到。
三个时辰终于过去了。那片灰色的云逐渐淡去,风声也小了许多。
“我们现在离开。”宇文乾下令,“刚刚慧云大作,山谷之中不可能会有埋伏。但慧云已经逐渐消减,眼下若是山谷当中有敌兵,对付我们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