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皇后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一片按官员,沉声道:“所以,你们便要趁着现在的机会扶持心中的皇子,是不是?”
众人有些胆怯地对视一眼。
刑部的王大夫咳嗽一声,勉强端起一些架子来道:“眼下皇上已经不能主持朝政,何况皇后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太子殿下是皇上指定的继承皇位的人选,当然要扶持他登上皇位。难道皇后娘娘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吗?”
皇后冷艳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启禀皇后娘娘。”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臣以为太子不堪重任,难以当得起一国之君的职责,眼下四皇子带兵打仗,十分服众,臣冒天下之大不韪,认为四皇子应当登上皇位!”
“胡说!”又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站了出来,“二皇子宅心仁厚,何况又深得皇上喜爱,乃是皇上心中的人选也。”
“王之谦,你怎么看?”
皇后突然问道。
呆站在一边的王之谦闻言立刻恭敬地跪在地上,思考了一下方才说道:“臣以为,皇上虽然病重,但太医不是也说了能够痊愈吗?再说了还有皇后娘娘您,政务上现在一点儿差错也没有,怎能如意轻易地更换一国之君?”
众人都沉默了一瞬。
刑部的王大夫有些恨恨地看了王之谦一眼,都是姓王,这王之谦怎么和他老爹一样,都是个死脑筋呢?
“启禀皇后。”王大夫沉吟了一下,“皇上眼见不能参政,当然要让太子协助处理事务,否则也会落人口实,使得皇后娘娘名誉受损。皇后娘娘心中想必也清楚这件事该怎么做,老臣便不想多说了。”
皇后挑起凤眸,冷冷地看着他。
“哦?王大夫以为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您和皇上将皇位传给太子,以保证我宇文王朝千秋万代!”王大夫正义凌然地说道。
“你说得倒是轻巧。”四皇子派的老臣愤愤不平,“可是你看太子,在储君的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根本一点建树都没有。你怎么好意思让太子参政?还千秋万代,只怕是满足你做宰相的愿望才是!”
“你……”
“够了。”
皇后冷淡地说。
“眼下皇上昏迷不醒,你们便为着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敢闹到朝堂上来。本宫倒是小看了你们,今日之事实在让本宫开了眼。”
几个出头的官员都低着头不做声。
“可是你们都忘了一件事,皇上他还没死呢。”皇后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柄大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里:“哪有皇上还没死,便要立一个新皇上的?”
“皇后娘娘,这恰逢乱世,这些事情哪里能够以常理来论?”
“哦?”皇后挑眉看着王大夫,“你倒是会说话。只是谁又告诉你,眼下是乱世?难道你就知道和东胤国的战争咱们会输了不成?”
那王大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冷冷地看着他,又道:“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罪臣给我拖下去,明日早上凌迟示众。”
“皇后,你…你竟敢……”
那王大夫被气得说不出来话,“我府上有免死金牌,谁敢动我!”
“皇上赐给你免死金牌,可不是这样用的。”皇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隔着层层薄纱,仍然躺在那里安祥地睡着的那个人,“再说了,你不是暗中总是说我是妖后吗?妖后,就应该做妖后做的事情。”
妖艳地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大臣们,“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情?”
“……”
朝野上下再没人敢说话。
“既然如此,便退朝吧。”皇后正红色的广袖一甩,“若是你们还有什么意见的,随时来找我。”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默默地退朝。
边关。
一个又一个的伤员被抬进了帐篷里。浓烈的血腥味直让人想吐,痛苦的哭声更是此起彼伏,听起来分外嘈杂,像是一场噩梦一般。
“纱布呢?”宋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再给我拿一些来。”
欢儿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伤者。
“宋姑娘,省着点儿用吧。纱布晒过的也只剩下了一点,可能只够今天用了。”欢儿轻声地道,“明天这个时候,伤员肯定更多。”
宋初怔了一下,“还有多少,都拿来用了吧。今晚咱们熬夜将剩下的纱布都用滚水烧了,明天刚好晾干了用。”
“……是。”
那伤员噙着两行热泪,一面叫痛,一面手中紧紧地攥着一个牌子。那牌子军中每人都有,刻得是自己的姓名,住址之类的,若是到时候没了,便指望着这个牌子给家里一点补贴,还有下葬。
宋初的眼圈不禁红了红。
“放心,你不会死的。”宋初轻声地安慰着,“只是日后怕是不能再做什么重活儿了。”
那士兵根本听不见宋初在说些什么,只是一门心思地在和痛苦对抗着。
宋初不禁轻叹口气。
“宋姑娘,宋姑娘!”一个提督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外面又送来了一批伤员,帐篷里没有位置了。”
宋初怔了怔,连忙道:“那便放在隔壁帐篷里。我们昨天已经打扫过了的,只是床位倒是不多,看看能不能先两个人挤一个床位。”
那人连忙答应着去了。
“宋姑娘,梨花晕倒了!”欢儿大声叫道,“怎么办?”
宋初闻言吃了一惊,“怎么晕倒的?”
欢儿有些伤心地道:“昨夜便在这里守夜,一夜没睡,早上起来梨花又坚持包扎,刚刚便突然晕倒了。”
“先掐人中,然后送她回去歇息一下。”宋初有些担心地说。
“嗯!”
“宋姑娘!”
“什么事?”
“伤员越来越多,隔壁帐篷也放不下了,眼下伤员都在外面躺着。”刚刚的那个提督又拐了回来,“不知您还有什么好方法?”
“先把伤的严重的抬进来吧。”宋初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知提督大人,咱们输赢几何?”
那提督有些为难地忘了宋初一眼,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这还真的说不准。咱们大帅和拓跋老将军都已经亲自杀敌了,情况是不太乐观啊。”
宋初不禁心中一沉。
“你说,大帅亲自上场杀敌了?”
“对啊。”那提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大鹰王和左右护法到底有多强,我走的时候还尚未分出胜负来。”
那提督看见宋初怔在那里,不禁想起了关于大帅和眼前这个宋姑娘的各类传闻来。只是眼下却也不是问这个的时机,当下便拱了拱手道:“姑娘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人数虽然少了些,但是军心总归还是齐的,又岂能让他们找了便宜去?”
见宋初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提督也晓得自己说话未免有些口无遮拦了一些,连忙讨好地笑了笑:“那什么,宋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战场上伤员还有没送来的呢。”|
宋初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你快去吧。”
众人都侧着耳朵听着二人说话,提督走了方才轻声地议论了起来。宋初心不在焉地帮一个被火药炮炸掉了一条胳膊的伤员包扎,心中想着宇文乾的事情,下手未免便重了一些,那伤员不禁闷哼出声。
宋初连忙道歉,脸上火辣辣的。
那人倒是没和宋初计较太多,只是脸上不断抽搐着的肌肉还是说明了宋初刚刚所犯下的错误。
欢儿小心翼翼地道:“难道咱们真的要输了?”
另外一个女军医连忙道:“莫要胡说。咱们大帅何时曾经输过?何况拓跋老将军也是久经沙场,你该对他们有点信心才是。”
欢儿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宋初只觉得眼皮直跳,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等到那个提督再次送来伤员的时候便关心地问起了宇文乾的状况,那提督却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却是也不知了。只是刚刚看那海边都已经染成了红色,十分醒目。”
宋初闻言只得强笑道:“麻烦提督了。”
那提督摇了摇头没做声,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这批伤员的伤势更是要重得多,有一个伤员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一条腿,躺在床上都已经没了知觉,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地喷涌而出。众人都不忍心去看,只有宋初还试图去替他止血。
那鲜红的血液喷了宋初一身,那人却也没被救活,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没了。
在帐篷当中死去的宋初这几天倒是也见了不少,只是这样惨烈的却还是第一个。那死者临死的时候还在喊着杀敌,实在让人心痛。
众人沉默不语地将那人抬了出去。
“宋姑娘,宋姑娘!”
竟然是德全!宋初惊讶地回头,果然看见德全气喘吁吁地朝着她跑来。
“什么事?”宋初担心地问。
德全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凝重地道:“四皇子说了,这边关咱们怕是守不住。之前已经和龙城县的县令说过这件事情,咱们眼下便立即撤退。”
这倒是她想到的结果了。宋初松了口气,倒还不算坏。
众多女军医都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欢儿瞪大了眼睛,问道:“那这些伤员呢?”
“轻点儿的随着我们一起走,到了那里再医治。病重的能抬先抬着,不能的话……”德全没再说下去,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难道病重的我们就要将他们扔下来吗?”欢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好像说话很有力度的提督,“他们为着家国拼死拼杀,眼下还没死,你们便要丢弃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