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乾看见宋初的神情,知道宋初还在生他的气,不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宋初眉眼淡淡,看也不看他,不知怎的却有种小孩子赌气的感觉。
宇文乾怔了怔,笑道:“宋大人今天好大火气。”
宋初转过头不和他说话。
宇文乾好脾气地笑了起来。
周围的女医官都有些好奇地看着宇文乾,纷纷打了招呼。传说中的四皇子身体孱弱,可是眼见四皇子竟然能一个人提得动手中那五十斤重的武器,由此可见传闻当中也是假的。
当下便有女医官娇娇俏俏地道:“见过四皇子。”
宇文乾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
那几个女医官更是被迷得不轻,宋初微微皱了皱眉。正当宇文乾以为宋初会说出什么吃醋的话的时候,他却听见宋初低声问道:“拓跋玉现在在哪里?”
又是拓跋玉!
宇文乾隐隐有些不悦地道:“他自然是在海边练兵。说来倒是也奇怪,这拓跋小将军明明之前是订了婚的,却一心只扑在练兵上,连跟对方说话都不肯,便莫名其妙地被退婚了。”
这件事,她当然知道。
可对方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退婚的。当时对方是不喜欢拓跋玉的,因为家长喜欢所以才订婚。后来执意让她嫁给拓跋玉的家长没了,她便直接退了婚事。
拓跋玉的事情,她岂不是要比宇文乾知道的多?
宇文乾看着眼前宋初不为所动的样子,更是生气,冷冷地笑道:“没想到宋女贤连这个也不计较,可见是真心对拓跋玉将军有好感。”
宋初冷冷地笑了笑。
“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观察入微,体察民情,关心这样的小事,实在是让宋初觉得万分感动。”
有一个叫欢儿的女医官,平素也是玉珠那样的性格——口无遮拦的,再加上在家中的时候因为是家中独女,少不得娇惯好多,如今更是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宋女贤怎么能这样和四皇子说话?要知道四皇子每日忙得很,竟然还有功夫来看我们。我们都应当感激才是。”
宇文乾的俊脸上露出一点点的无奈,笑道:“只要你们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就好。”
宋初心中不知从哪里来的不悦感越来越大,又知道她一向是说不过宇文乾的,闻言便笑了笑道:“是我对四皇子招待不周了。四皇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便是,本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
说罢竟然朝着宇文乾行了个礼,便直接走了出去。
宋初刚刚走出去,宇文乾便被蠢蠢欲动的女医官们直接包围住,好奇地问起各种问题来。宇文乾一一解答,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宋初走了没多远便听见帐篷里传来了阵阵笑声,不禁觉得胸腔更是一阵憋闷。银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问道:“小姐可是因为四皇子而不高兴?”
“没有。”
宋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否认得实在太快,并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今天竟然会因为四皇子而做出出格的举动。
银桃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只得劝道:“四皇子待小姐当真是极好极好的。小姐难道体会不到四皇子的心意么?”
宋初有些不悦地道:“银桃,若是你再问这样的问题,休怪我将你送回宋家去卖茶叶。”
银桃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连声道:“银桃不敢。”
皇宫。
如今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侍卫们的巡逻哪里能困得住一向武功高强的宇文厉?何况宇文浩南如今也没有精力qui管这些闲事,那些侍卫们自然是能偷懒的都在偷懒。
宇文厉轻轻巧巧地从大牢上面的天窗上翻了下来。
皇宫当中的大牢自然是极其牢固的,因而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进来。一个侍卫似乎看见了一个黑影,疑惑地走了过去,正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却眼前一黑,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宇文厉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朝着里面走去。
宇文鸠一向心思深沉,何况淑妃又是强大的后盾,恐怕眼下朝中除了太子便是他了。他目前虽然不能干掉太子,但是将宇文鸠的心上人杀掉,顺便让他安安生生地死在大牢里——这样一件事还是能做得到的。
这样一想,他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宇文鸠既然是惹怒了皇上,想来应当是被关押在最里面才是。何况最里面又是最安全的,想必淑妃也会命人将其安排在里面。宇文厉一面想着,一面谨慎地朝着大牢的最里面走去。
宇文鸠的确是在大牢的最后一个小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可能是大牢里最好的房间,因为没有老鼠,没有潮湿的稻草,竟然是用上好的水泥做成的。只是外面还罩着一层精钢,看起来分外牢固。
宇文鸠神色恹恹地躺在里面,咳嗽一声。
他已经发了好多天的烧了,恐怕早就已经烧得迷糊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老是听见苏瑾的声音,看见苏瑾在和他说话呢?
宇文鸠自嘲地笑了笑。
“咔哒”,一个奇异的声音传来。
宇文鸠懒得去看是谁来了。这两天来到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可无一例外地他都不会见。苏瑾已经不在了,他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干脆死了算了。
宇文鸠昏昏沉沉地想着。
宇文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钥匙来,那钥匙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竟然异乎寻常的软。宇文厉将那块软软的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当中,静静地等了片刻。
那软软的东西已经变得很坚硬了。
宇文厉轻而易举地一转动,便将大牢打开。
“谁?”
宇文鸠终于回过头来。
“二哥?”宇文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见宇文厉一脸敌视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竟然也……”
“你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更是有不输给皇后权势的母亲替你谋划一切。你怎么可能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艰难?”
宇文厉有些失控地说道。
宇文鸠静静地看着他,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二哥,你把我们的生活都想得太美好了。母妃虽然照顾我,可是五岁那年父皇便已经给我们安排了另外的府邸。真正的关心?又能享受得到多少?你整日只觉得自己最最可怜,却没想到大家和你过着的,其实都是一样的生活。”
“你莫要再胡说了。”
宇文厉闻言冷冷一笑,“当我被府中最熟悉的人暗杀的时候,你们有谁在?当我被最信任的父皇责骂甚至打的时候,你们都不在。我比你们辛苦,比你们会得多,可是我偏偏却又是最不幸运的那一个。”
宇文鸠看着宇文厉狰狞的脸色,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宇文厉狞笑着将一把锋利的小刀拿了出来。
“从此以后,我大概就没有三皇弟了。”
宇文鸠深知自己不是宇文厉对手,何况他也压根没有打算抵抗。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当中,他已经够累了。自己唯一真正喜欢的人,又因为他的愚蠢而惨死,他已经生无可恋了。
“三皇弟,你去和地下与那被我一刀杀了的戏子相见吧。”宇文厉一字一句地说道。
“原来是你!”
宇文鸠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当中蓦地夹杂着万分恨意看向他。他什么都明白了,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宇文厉锋利的刀锋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黄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宇文厉余光一扫,竟然以为是宇文浩南,不禁大吃一惊,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是宇文瑞。
一向沉默寡言,没什么能力的宇文瑞!
此刻宇文瑞一向温柔得像是小绵羊一般得脸上却露出如同一只已经盯着猎物的狼,紧紧地看着宇文厉,唇角还含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够了,二哥。”
“你竟瞒我们瞒了这么久?”宇文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向孝顺温柔的宇文瑞,竟然是幕后最大的推手?
宇文瑞冰冷地笑了笑。
“二哥。这怎么能叫瞒呢?二哥又瞒了我多少事?偷盗军图,和安国公联盟,想要利用宋家小姐,还是去杀那父皇的亲侄子—苏瑾?”
宇文厉浑身冰冷:“你全都知道!”
“我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宇文瑞冷冷地看着他,“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杀二哥的时候,你的心会颤抖吗?”
宇文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我若是不动手,你们迟早也会杀我的。”
宇文瑞心想,他从来不曾想过对兄弟们下手。只是宇文厉的心理早就已经严重扭曲,恐怕这些话即便是一时半会儿说了他也不会懂得。
要是四哥在的话就好了。
宇文厉看着他出神,突然冷笑一声,猛地一抬手便从袖子当中飞出一样泛着绿光的东西。
竟然是只有江湖当中才能见得到的袖箭!
只是这次宇文厉却失算了。宇文瑞轻轻松松地挥了挥手,便将那袖箭拿在了手里,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风云阁?”
他将袖箭上的名字一字一句地念出,随后冷笑道:“二哥真是栽赃好手段。”
宇文厉的脸终于落下一滴冷汗。
看着宇文瑞身上的明黄色,他终于知道了宇文浩南的选择。那个老狐狸,竟然一早就选好了人,还瞒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