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束缚的人看到那几个血色红润的汉子便知晓大势已去,又见底下上万军士,在拓拔玉的声音中,充血的看着他们,一股凉意从尾椎窜到四肢百骸,被寒冰冻住,张不开嘴角。
果然,拓拔玉话风一转,让出自己的位置,一身戎装的宇文乾和宇文瑞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人面庞如玉,似如修竹,一人星目如兽,嗜血霸气。气势天成,尊贵不凡,“兄弟们,我们的战神没有死,我们的国家并未抛弃我们。安亲王在此,皇太子在此。若真的像这些人所说,国破家亡,难道他们来送死吗?”拓拔玉声音狠厉,让人生生打个冷颤。
细作们身子抖成一团,还想做无谓的挣扎,“你,你们别信,他说是,难道,难道就是吗?”颤巍巍的举起手,在宇文乾悠悠的目光中抖得更加厉害,“他们,他们是假扮的……”
“那就是安亲王,是宇文的战神,我见过的。”下面众人早就悔恨不已,听到拓拔玉此言,更是新潮澎湃,那细作的话已然没了说服力,又有人激动起来大吼一声。
宇文乾被当作了观赏的猴子,很不情愿,看看宇文瑞。宇文瑞上前一步,接过拓拔玉的话,“将士们,西潘欺我太甚,我宇文必当双倍奉还之。孤与众位共进退,不灭西潘,势不还朝。”
“灭西潘,杀奸贼!”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动全军气势飞涨,个个热血沸腾。原来安亲王没死,原来皇太子也来了,原来我们都被西潘的奸细给骗了,原来我们差点儿就做了愧对祖宗的事儿,原来……脑海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满脸忧愁的面容浮现眼前,越发感觉浑身发冷,笑里藏刀不过如此。
“灭西潘,杀奸贼!”又一道道声音从胸胸腔发出,振聋发聩。
“灭西潘,杀奸贼!”声音不绝于耳,背后的高山似乎都在颤抖。
台上的细作们绝望的闭上眼睛,等着最后的死亡。刀剑落下,鲜血四洒,更加群情激奋。
暗处,几个鼠头鼠脑的人眼睛一闭,身子蜷缩的更小了,不行,得赶紧回去报信去。小心转头,黑色的武士靴,抬头向上,吓得臀部着地,呐呐不语。
队伍边上,一人瞧着高台之人,摸摸自己的手,满是震惊,碰碰边上的搭档,“我,我居然摸过太子殿下哎!”
久久听不到回应,转头一看,搭档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双眼精光,“太子居然,居然和我说过话。”看着那个方向,俩人傻笑不已。
大漠黄沙满地,一缕缕白烟升腾,一眼望去再无它色,空旷豪迈,亦是孤独。
西潘据地中原之西,以西覃关为界,占据宇文西南边境,足足二十余年。曼曼原野,山路崎岖,易守难攻,宇文西境不得不从萧山西撤,退居西覃。边军们看着曼曼长空,目光远去,恨不得把失地在自己手上收复。
龙承毅似乎很忙,宋初一天也不过短短见上一次,说了几句话,那人便匆匆而去。好在有个杏子可以陪着解解闷。
门扉半掩,欢声笑语,百家常态皆可入门而来,边境荒凉,城里也没多少定居的人家,多是远行经商贩卖之人,无甚瞧处,宋初目不能视,却极感兴趣,拉着杏子就要出门。
“姑娘,把药喝了。”杏子拉住人,四周各有护卫,不敢有半分懈怠。
宋初抿抿嘴,嘀咕道,“又无甚用处,不喝也罢。”
杏子端着的碗顿在半空,可怜兮兮,“姑娘,这药乃是强身健体的,你身子虚,多补补,不然先生会生气的。”
宋初不安的坐在一边,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都能瞧见她的纠结,“杏子,你说我是不是连累他了,当时我就不该来的。可能一个人太久了,总是有些寂寞。”
杏子放了碗,半蹲着身子,“姑娘怎么这样想,这边境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来是有勇气。”
“而且啊!他们都说,姑娘来了之后,先生都变得好说话多了,先生对姑娘可好啦!这几日那么忙,还日日过来看姑娘。”杏子嘻嘻偷笑。
宋初脸上爬起两团红晕,“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我都是已经嫁过人的残花败柳了,可别污了你们将军的名声。”
西潘人不讲究,古来还有父妻嫁子的,杏子在西潘呆久了,也见多识广,吐吐舌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才华气质均是上乘,怎么能用那四个字呢。”
宋初愁云消散,噗嗤笑了,“真是个会说话的。”宋初伸出手,“不就是让我喝药来,给我。”
杏子笑嘻嘻的把碗递过去。宋初喝完,“可以出去走走了吧!”
出行少不得有人跟着,龙承毅安排的人都是自己带来的亲卫,虽只有两人,个个都是好手,隔了一丈远,又不至于碍眼又能随身保护。
石砌的路面因为常年失修,小坑小洼,大道两边摆着各色货品,大多是边境交易的大场所,换了他过的货物,运回城里卖。可惜最近战火不停,比平常安静了许多,只有些胆大的还在行动,以及一些小摊子还摆着,没有几个顾客。
“姑娘,要不要吃馄饨。”杏子指着一家铺子,稀疏不见几个人,桌椅虽有些破烂,倒是收拾的挺干净。
外面的空气似乎带着别样的干燥,宋初点点头,杏子扶着她走了过去,一个小孩子突然间走了过来,宋初看不见,一下子就撞到宋初腿上,毕竟不过四五岁的孩子,一下子就趴到地上去了,猛然间便哭声震天。宋初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那老汉急急赶来,抱起自己的孩子,小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佝偻着背,略带讨好的问,“两位姑娘,真不好意思,孙儿顽劣。”
宋初摆摆手,“不是,”孩子委屈的哭的厉害,宋初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手环来,“小妹妹,这个给你,别哭了。”她伸出手,杏子替她塞进了孩子的怀里。
老人推辞不过,感恩戴德的接了,又是给几人煮了东西不说,“那还劳烦大爷多煮两碗。”杏子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路人,撅噘嘴。
很快宋初四人又匆匆离去,无人看到那卖馄饨的老者收起手环,不知按了何处,抽出一张纸条来。
“……今日宋姑娘吃了药后,杏子陪着她出去走了一趟,在路边吃了馄饨,又去茶楼听了戏,直到傍晚才回去。宋姑娘还说自己眼睛瞎了连累了公子……”声音低沉不带感情,若宋初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跟着自己的护卫居然把自己的言行一丝不漏的传到龙承毅耳里。
龙承毅表情无甚波澜,似乎听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脑海里尽是宋初倔强又强颜欢笑的模样,“药配好了?”暗处一阵空气浮动,龙承毅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
“嗯,先生请看。”这才发现龙承毅座位右面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穿湖蓝暗纹的男子。
“走。”龙承毅接过,雕花的铁匣子泛着一层金属光泽,打开,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淡蓝色药丸小如豆粒。龙承毅神色间略微激动,站起身。
欧启封严脸上堆着笑容,嘴角怎么都合不拢,进了大门,看到龙承毅,步伐又快了些许,“先生,先生……”他激动的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出门去,停了声音。
“何事?”龙承毅站定,问。
欧启封严急不可耐,声音都带着喜色,“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刚刚探子传来消息,昨日那拓拔小儿的骗局被识破,现在正手忙脚乱呢!”
龙承毅脸上嘴角上挑,和欧启封严的激动比,并不见几分喜悦,“这才到哪儿?让他们再接再厉,自己乱了才好,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西覃,盅虫还有别的用处。”
“是是是。”欧启封严忙不迭点头,“先生,探子说宇文军营来了个厉害的军师,名唤钱宇,我觉得不对劲,让人临摹了张画像。”
说话间从怀里掏出张纸来,龙承毅接过,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钱宇?”此人和在村里救过的人怎么如此像,而且不只是眼熟。
欧启封严见他脸色严肃,“此人可是有何不妥?”
龙承毅不语。欧启封严自知不该多问,想到什么,又说,“那盅虫?”
龙承毅思绪一转,“附耳过来。”欧启封严探过头去,细细碎碎说了什么。
欧启封严点点头,“先生放心。”看看跟在后面的儒雅男子,致意一笑。
龙承毅一阵风离去,欧启封严摸摸下巴,先生果然想得周全。
周钰碰碰欧启封严,“将军,走吧!”
边境的日子总是感觉时间在无限制重复,宋初这些日子折腾的狠了,到了此处倒似安下心来,气色好多了不少。
龙承毅踏入院落就看到宋初和杏子两人双手比划着什么,脸上笑容灿烂,仿佛把着阴沉沉的天都给染得绚烂不少。
“在玩什么?”龙承毅徐徐出声,声音是他没察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