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真真好兴致。”婢女专门提了句碧波池,周钰用了饭走走转转,好奇之下走来,和庄严奢华的景调不同,此处仿若桃源,万物自然,景致优美,空气的洁净了许多。又见一亭子竖立其间,人影重重。
“堂主昨日休息的可好?”宋初微微抬头,不笑而眉目如画,静若处子。比了个请的动作,周钰在宋初对面跪坐下来。
风吹起纱幔,隐约可见外面湖光山色,还真是个有格调的。“多谢王妃关心,王府里连被褥床榻都要精致不同些,自然睡得极好。”
“堂主尝尝,这是新得的女儿舌。”宋初推了盏茶过去,描金细纹白色瓷盏泛着幽幽的青色,如水波潋滟。
“王妃好手艺。”周钰拍起马屁来和朝中官员也不遑多让。
宋初笑笑,“以往哪曾想我们居然能相坐煮茶对弈赏雪,可见命运无常。”宋初点了点棋盘,“堂主可是有兴致。”
“不敢扫兴。”周钰亦笑,心中感叹宋初的手段,对着自己这个算得上有仇的人居然以友之道处之,言行真挚,恍如挚友。只有他们才知晓个中原委真相。
观棋不语,亭子里面安静的很,火苗簌簌的声音,棋子落盘的声响格外清晰。一人稳扎稳打,看似不起眼之处却埋伏着棋子。一人步步进攻,看似要攻略城池,最后才进了陷阱。
“看来果然不能太心急。”一盘下完,宋初抬头,轻笑。
“甘拜下风。”周钰自诩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过两刻钟便败了。“冒进亦有冒进的好处。”一次输赢,周钰不敢苟同。
“万物存在自有他的道理,相生相克,不过是看对手是谁罢了。”宋初一子一子收回琉璃盒中,棋子清脆的撞击声如同乐器。
“都说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今日真是见识到了。”一人以无数次的逃脱证明自己的无能,宋初更甚,一盘棋说到相生相克,就差直言你们就是来克制我的了。不禁语气有些古怪。
宋初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不说话。
果然相邀住下不是件幸福的事情,此后几天,周钰深有感触。
偏头看去,湖面波澜不惊,倒映着边上树枝小草,“此处风光似乎格外不同?”他不相信宋初特意让人带话引他过来,单单是为了饮酒下棋敲打。
“这是王爷特意开辟的,”宋初很少在人前说宇文乾为她做的事儿,不免有些羞涩。
“王妃自是当得。”周钰接道,“此处风景秀丽,自然归真,与王妃相合。”
“是啊,若能身处这样的桃园自是好的,不知堂主日后有何打算。”宋初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来了,周钰打起精神应对,“自是回楼中。”
似乎感觉到了周钰的警戒,宋初苦笑,“我愿和堂主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堂主何必如此戒备。因着西境有堂主相助,不曾生灵涂炭,只是龙公子处,怕对堂主和归云楼……”宋初眉头微蹙,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心里尽管戒备非常,瞧宋初这模样难免有所触动。暗恨自己不坚定,转念一想,说了对自己也并无害处,“楼中无碍,此事均是我一人所为。”
“堂主果然高义,依那人的性子,恐怕堂主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归云楼恐怕他自会去问责一番,堂主回去并不安全,恐怕还连累思清,不妨在王府多呆些时日,休养身子。”宋初说得极为客气,每一句都在为对方着想,搬出闫山雨来,更是戳到了周钰的心里。
宋初能猜到自己的处境不难。亲自守护过盅虫的除了他和欧启封严,还有几人都是他的心腹。那日城中混乱,自己又不见踪影,那人已经有所怀疑,一路上对自己逮捕,真是穷追不舍。等到家族被平反,更是坐实了自己的背叛。
“多谢王妃。”如此想来,宋初的建议是最好不过。
“客气了,”宋初不会说龙承毅追杀他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堂主若要出府走走亦可,只是要当心。”
周钰更是满意,自己定也要表示出一定的诚意来,“龙公子一向行踪缥缈,据我推测,他应该常游走于各处。”至于做什么,瞧瞧归云楼就知道了,不外乎让人办事儿,培养势力。
“那他在东胤?”宋初心下一动,抓住机会问。
“他在东胤不过买了个小院子,他手下的人也十分神秘,轻易见不得。”周钰回想一番,感叹道,“我与他相识许久,每每寻他也要蒙着眼睛。”
宋初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周钰尴尬,那招的确是偷师的。脑海中回忆起一个秀气的人影,周钰瞧瞧宋初,没说话了。
朝中风云四起,明显感觉到了暴风雨将近的潮湿味。宇文乾日日回府的时间都迟了不少。冬日里难得的星空,天上除了一弯羞答答的新月,点点星光闪烁,给整个夜空蒙上了淡淡的光华。
如此良辰美景,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老天爷的赏赐。宋初披着白狐裘,白色的细毛把脖子仔细围着,衬得小脸莹润可爱,清纯脱俗。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在庭院中慢步。
银杏劝不动,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跟着。不过刚过酉时,冬日里天色早就黑尽。一向热闹的京城也少了几分闹趣。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绕着正门的石板路来来回回,地面不知摩擦了多少次,心中不时烦忧,果然习惯难戒,这些日子他日日陪伴,不过回来晚了几日,竟然放不下心来。
忽的又忍不住抿嘴偷笑,眉眼弯弯,一副沉浸情爱的欢悦而不自知的模样,幸好此时无人看见,否则吓坏了旁人。
夜深露重,银杏担心宋初身子,把滚热好的手炉奉上,“王妃,捧着吧,外面天寒,要是王爷回来瞧见又会担心了。”银杏隐隐抓住了宋初的软肋。
宋初不乐意,最后还是把灯笼递给了银杏,自己捧着个薄铜花雕手炉,手一下子就暖了起来,心里暗恼,自己怎么越发活回去了。
宇文乾灌着寒风回程,王府威严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他锐利的视线一下子柔和下去,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前方的那盏灯笼似乎就是他回家的方向。三步迈过去,人已到宋初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抱住面前的人。
寒气被隔开,男人浓浓的火热之气喷薄而来,宋初听到脚步,欣喜的转过头来,骤然间被人抱住,嘴唇被人掠夺,虽然晚了,可还在外面呢。
宋初微微挣扎,轻声斥责,“你,你……”断断续续不成句。
宇文乾亲了一阵,心满意足,“走吧!”
手被人拉住,暖意传递到心尖,忘了刚刚宇文乾的孟浪,亦步亦趋的跟着。
男人察觉到她落后一步,大手一捞,把人带入怀里。
这夜,宋初亲自伺候着宇文乾梳洗好,宇文乾露出副小人得志的神情,看得宋初脸热心跳,不自然道,“你正经一点儿。”
看到此人,全天的愁绪如风过境,眼角带着桃花的粉,四肢百骸如被清泉洗涤,“为夫怎么不正经了,来,给为夫宽衣。”
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宋初以往并不是没做过,甚至看着婢女做了许多次,在宇文乾深切如深潭的眸子盯住时,竟有些火辣辣的害燥。
“自己动手。”宋初板着面孔加重语气,脑袋微微偏过去,通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的心思。上一世的小女儿姿态给了那个不该给的人,这一世理智占据主导,每每控制着自己的心不要失控,现在,好像越发不能自已了。
“既然如此,那为夫来伺候娘子好了。”宇文乾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宋初的耳旁,不用刻意调戏,低沉的嗓音让人沉迷,“据说今日娘子给为夫出气了呢。”自然是说的和周煜凉亭相聚一事,他心中得意又欢喜。这个事事为自己考虑的人,真心好难得,可再也不能弄丢了。
宋初兀自恼怒,甩了一记眼刀想要让男人不要如此得意,殊不知,那含羞带怯的眼神带着三分倔强,三分羞恼,更有四分风情,宇文乾看得心神一荡,手已经不听使唤的放在了宋初腰间的系带上,嘴里彬彬有礼得很,“今日天凉,怎的在外面站了许久,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看看你穿了多少,冷不冷。”
宋初翻个白眼,这难道你还不知道,真是不能给脸,“今晚夜色很好。”可惜只有她一人。
宇文乾听懂了,停了手,在宋初耳旁印下一吻,“今日你在亭里吹了风,晚上又受了寒,可不能再呆着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慢慢脱下宋初的外衫,不过如此,素来镇定的宇文乾居然都红了脸。
烛光下美人微微垂着头,瞧见后颈流云似得长发,藏在发丝中通红的耳垂,宇文乾心溢满了幸福的空气,快要窒息,“初儿,我真高兴,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高兴。”他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宋初发顶,暗哑的嗓音如梵唱,虔诚又具有重量。
一夜缠绵,宋初忘了问宇文乾朝中烦忧,第二日,男人早早又离开了,摸摸身边的温度,已是透凉。翻个身,藏在被子里的嘴角翘起。
此后几日,宋初没来得细细询问,周煜的事儿有了结果。
周钰经历了宋初在文艺上的几次打击,又经过了宇文乾的武艺抗击,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直到看到明皇的布告,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