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种,你敢忤逆我!”
宋进贤狠狠地一掌打去,小小的宋初嘴角立刻流出鲜血。那个低贱的戏子生出的女儿竟和她一样的下贱,要知道那簪子乃是花了大价钱向西洋商贩买来给他的宝贝女儿——宋芊芊及笄时用的,如今被这下贱胚子偷走,怎能不让他气急?
“我没有!”宋初握紧双拳,眼中尽是悲痛之色。“一个月来女儿为了给母亲守灵,寸步没有离开这里,这里的丫鬟皆可作证!初儿一直敬重姐姐,又怎会偷姐姐一只簪子?”
一直冷眼旁观,添油加醋的宋芊芊装模作样地拉住父亲的胳膊。“爹…只是一支簪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物事。妹妹既然喜欢,就送给妹妹吧。”
宋进贤冷哼一声。“芊芊,你就是心太善良,才会总是被这些心思肮脏的人欺负!你可晓得,那簪子是我送与你的及笄礼,就算是死十个四姨娘那样的戏子都赔不起!”
宋初瞬间红了眼眶。她只觉得娘死得蹊跷,谁承想娘竟是因着这样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死去的!一想到温婉善良的娘死前对自己的万般疼爱,宋初心如刀绞,发疯一般地跑向宋进贤。
“你不是我爹爹,我才没有这样狠心的爹!”狠狠一口咬在宋进贤手上,宋初眼中布满决绝的神色!
“滚!”宋进贤吃痛,一脚将宋初踢飞,带着余怒转身大踏步离去。宋芊芊眼中暗暗闪过一丝快意,紧跟着宋进贤走远。她是正经的嫡出小姐,从小便高高在上,最看不惯的便是这样低贱的人夺取哪怕亲人对她一分一毫的宠爱。
宋进贤的那一脚踢得极重,宋初躺在潮湿的地上人事不知,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脑后传来的剧痛将宋初从昏迷拉回现实。
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宋初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撑着地面坐起来。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既熟悉却又陌生,身后是一所破旧的小屋子,里里面结满了高高低低的蜘蛛网,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歪歪倒倒的梳妆台上放着几样早已结成块的胭脂。
这是哪里?宋初不由得怔住。她对之前的事尚有印象,明明已经喝下了毒酒,为什么却会出现在这里?
宋初心中惊疑不定,下意识地走进熟悉的小屋。这屋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熟悉,却又仿佛和她隔了千年万年般陌生。昏暗的铜镜反射着夕阳的光辉,她不由自主地走向铜镜前。
铜镜映出的却分明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梳着两条小辫子,穿了一身破旧的白裳。小小的身量显得格外消瘦,五官和她格外相似,却要比她年轻得多。
宋初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再次环顾她身处的这间小屋。熟悉的场景终于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回忆,这分明就是很多年前,她还未出嫁时住的那间小屋!
脑后传来的钝痛提醒着宋初这并不是梦。看着昏暗的铜镜上那张苍白却又掩饰不住清秀容貌的面容,宋初瘦小的双手忍不住攥紧,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做王妃的时候曾看过一本奇闻异志,上面记录有人曾因重大变故偏离了原本的命数,从而回到很多年前重新来过的例子。当时只觉荒诞不可信,但今日看来,自己很有可能也是因此回到了还未出嫁的时候。
宋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但不可否认的是心底的渴望如同枝蔓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心上,没错,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做梦都想再活一次。
可是这一身素白素白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啊!”宋初不禁惊叫出声,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初衣袂翩飞如同一只素白的蝴蝶般飞出屋子,却在挂着白布的灵堂前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眼中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滴落在衣襟上。
她回来了,可是母亲已经死了。就在一个月前,因着宋芊芊失了一支簪子怪罪到宋初头上,宋初挨了好一顿打。娘拖着病痛的身子前去为自己求情,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时的宋初只知道娘死得蹊跷,可大夫人和宋芊芊只说是无药可治,病发身亡。可恨她年幼无知,竟然信了这样荒唐的说法!
母亲的祠堂冷冷清清,远处传来的几声鸟叫更让人觉得格外凄凉诡异。最疼她的只有母亲,可惜她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才明白。若她当时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母亲又岂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去世?
“娘,我回来了。”宋初轻声道,心中满满的全是自责和心痛。你最疼的的女儿回来了,她再也不会让你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再也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了。宋初缓缓跪在母亲的灵前,心中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娘,您就放心吧。”宋初郑重地在灵堂前磕了三个头,“这一世,就算是为了娘,我也一定要比谁活得都要幸福!”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宋初警觉地回过头。
“吃饭了!”
一个看起来地位并不是很高的丫鬟满脸嫌恶地朝她走来,厌弃地将一碗早已冰凉的白米饭丢在她面前。带着缺口的破碗在地上滚动了两下,一股酸臭的味道让人无法忽视。
这样的饭菜,恐怕相府里最次等的丫鬟都不屑于去吃。宋初不禁心中悲凉不已,抑制不住的恨意喷薄而出。
“不过是宋芊芊身边的一只狗罢了,也敢这样和我说话!”宋初冷冷地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什么?”丫鬟怔了怔,显然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小贱人平时傻傻呆呆,今日是活够了不成!她好歹也是宋芊芊身边的二等丫鬟,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庶出的小姐们哪个不暗地里巴结她,送礼物给她?当时便发作起来,一脚便将瘦弱的宋初踢倒在地上。
“怎么,你道你还真当得起四小姐这名号不成?”彩霞叉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初,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鄙夷:“若不是你娘死了换回你的一条贱命,你现在哪里还有命在!告诉你,就算是我这样的奴才,也好过你一千倍一万倍!”
彩霞看宋初沉默不言,便更加猖狂起来,顺势一脚将米饭踢进水沟里,冷笑道:“我若是你,早就自己了断了,也免得将来遭罪。”